出众的小娘子跟前,空有美貌却无才华,又凭什么自傲?”王氏确实不是当皇后的料,别说宫斗的智商了,恐怕宅斗的智商都差着些。倒不如嫁一位上进的世家子,夫妇美满,总也好过骨醉瓮中的下场罢。
妯娌两个又互相看了看,有些担忧水榭里头的真定长公主与郑夫人。以同安大长公主的脾性,讽刺挖苦必定是少不了的。这场饮宴聚集的优秀小娘子越多,王氏成为晋王妃的可能性便越小。因此,她必定会想方设法搅乱了这场饮宴。毕竟是长辈,她其实也不必多做什么,只须将侄女、侄孙女们都拘在身边,不令她们去见那些个小娘子便是了。坏了这场相看,让侄女、侄孙女们想举荐也寻不出人来,她再奔入宫去,缠着圣人定下王氏,又斥责侄女、侄孙女们兴师动众、收受贿赂等,说不定还真能如愿让王氏成为晋王妃。
只是,这位大长公主大概没想到,侄女、侄孙女们事先还派了她们这几个小辈出马罢。若是几位贵主不能亲眼相看,那她们几人对这群小娘子的评分便至关重要,轻忽不得了。
“九娘”李十三娘蹙起眉。
定了定神,王玫轻声应道:“算上芝娘,咱们也有五个人呢。三个人便能顶一位诸葛先生了,何况五人同时看呢?”她完全能理解李十三娘此刻的忧心。原本她们只是负责初次筛选,由真定长公主等长辈再次筛选,也不必担心看错了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但如今初次筛选的结果大概便是举荐的凭证了,压力自然便大了许多。
闻言,李十三娘只能笑着接道:“也是。咱们也不是胡乱评的,只要将理由都说清楚,再令人去瞧中的那几家细细打听一番,便一定不会出什么太大的纰漏。”
说到此,她们便又专心看起来。尤其新来的裴氏小娘子、杨氏小娘子,更看得格外仔细。不多时,丹阳长公主身边的侍婢便悄悄过来报信,说是同安大长公主完全将几位贵主拖住了。丹阳长公主不欲她们几个与同安大长公主照面,便索性安排她们就在假山腹中用午食。小娘子们也在九曲回廊中坐下用酒宴、行酒令,一时间莺声燕语,气氛很是热烈。
许是饮了几杯酒的缘故,这数十位小娘子之间的气氛时而缓和时而紧张。几轮酒令行下来,不论作得好与不好,大家都至少说了一句。有才思敏捷的,还给旁人出了不少主意。另外又有自告奋勇将酒令记录下来的,一手簪花小楷也颇为不错。
只有寥寥几位小娘子,却是扮演着转圜者和评论者的角色。三言两语化解了矛盾冲突,既巧妙地突显了自己的才华,又并不抢着出风头。而她们对其他小娘子的评语,很快也传到了假山山腹之中,化为了好些个圈圈及注释。
待到酒宴结束,王玫与李十三娘的表格中也都画满了圈叉,还在旁边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绳头小楷作为解释。两人交换着看了评价,发现几乎完全一致,便释然地笑了。不多时,晋阳公主、衡山公主、崔芝娘也赶了过来,填完了她们的评价表。五人再一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
衡山公主忍不住快言快语道:“先前阿娘还说,不想让九阿兄选妃一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因阿爷说姑祖母荐的那王氏女不错,便想干脆定下她就是了。我气不过,在阿爷跟前闹腾了许久,他才答应再看看。今日看了,果然如此。九阿兄性子那般好,什么贵女配不得,偏只能娶一个仅能赞‘贤惠’——也不知是真贤惠还是假贤惠的祁县王氏族女?咱们瞧中的几人,比那王氏女不知好了多少呢!”
晋阳公主摇了摇首,低声劝道:“既然王氏女已经不成了,就别想着她了,免得你又生了满腹闷气。接下来便只管交给姑母和阿姊便是。”
王玫接道:“因同安大长公主在,也只能委屈两位贵主和我们一起暂时待在此处了。”
“这里倒是凉爽得很。”衡山公主道“我也不想去见姑祖母,咱们便一起聊聊天罢。”
于是,直到饮宴彻底散了,同安大长公主带着她那宝贝族孙女离开了,她们才得以从山腹中出来。真定长公主、丹阳长公主、衡阳长公主、长乐公主颇为心疼她们,给了她们好些礼物作为抚慰,这才将她们评价的结果拿去瞧了。一边看细白麻纸上的符号与注释,一边听她们分别说自己观察到的细节,公主们很快便确定了人选。
一位兰陵萧氏女,一位弘农杨氏女,一位河东裴氏女,一位京兆韦氏女,一位京兆杜氏女。这五位小娘子几乎是无可挑剔,只须再查清楚她们的家庭情况,便可进一步筛选了。就着初选的结果,真定长公主又亲自写了一封信,详细地叙说了前前后后的情况,让晋阳公主、衡山公主带给长孙皇后。又说待进一步筛选完之后,她再上表,正式呈交给圣人。当然,信中也免不了为晋王李治说话。如,晋王妃之事闹得这般大,也并非晋王的过错,而是某些人人心不足的缘故。若因此胡乱给晋王定个王妃,反倒是委屈了他之类。
晋王妃人选举荐一事,至此初步告捷。虽说并未彻底改变历史,但王玫也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王皇后是不会出现了。至于萧淑妃,想来此兰陵萧氏女也并非彼兰陵萧氏女罢。而且,这五位小娘子中的任何人都能担得起晋王妃之位,圣人与皇后绝不可能委屈她们去做孺子。
夜幕降临,真定长公主的卤簿终于离开丹阳长公主府。不知不觉中,两匹马便悄悄来到翠盖朱轮车边。“阿爷!”崔简双目大亮,牵着崔韧来到车帘边。今日这场饮宴,只有他和崔韧两个小郎君,实在没什么趣味。且母亲、姊姊转眼就不见了,他们只能一直跟在祖母、叔祖母身边,似懂非懂地目睹了一场难以理解的交锋,更没什么意思。
崔渊笑了起来,侧身一捞,便将崔简放到王旼那一头的马背上,自己带着崔韧:“走罢。”
翠盖朱轮车内,有些疲惫的王玫眉眼弯弯地倚在隐囊上,心中彻底安定了下来,不过片刻间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