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主们陆续到来,除却手持帖子的那些客人之外,其余人等皆未能寻着机会上前问安,心里越发忐忑不安了。尤其是那些个拿着帖子却绷不住带上了一串人的贵妇,更是后悔不迭。再贵重的礼物,再难以推拒的人情,又哪里比得上几位贵主的另眼相待?她们也是一时昏了头,禁不住各种财物人情的攻势与诱惑。如今遭到丹阳长公主的无视,她们比谁都更坐立不宁,只恨不得时光倒转,将过去那个混沌的自己狠狠摇醒。
胸有城府的贵妇们尚且如此,那些不过及笄年纪的少女便更是再也端不住了,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分出了高下。有个别心性不定的,当即便露出了或羞愤或不忿或懊恼的神色来。也有些性情稳重或聪慧灵敏的,便只作什么都不明白,正襟危坐毫不动容。
当然,少女们自是不知,她们及其长辈的表现,都已经分毫不差地落在几双眼睛中。
王玫拿着朱砂笔,在细白麻纸上迅速地打了一串叉,又格外画出了几个圈。仔细看去,她那张细白麻纸上横竖线交错,分明画了一张繁复而又清楚无比的表格。横列分别写着被观察少女及其长辈的名字(来源为宾客名单),竖列则按照德、言、容、功四大部分又细分成了更小的观察项。譬如德包括孝顺、友爱、稳重、宽容等,言包括非礼勿言、言出心正、言思敏捷等,容则包括容貌出众、装扮得体、气度从容等,功包括书、画、琴、棋、女红、诗赋、骑射等。另外还有些备注项,亦即家世出身、家风家训、父祖官职、亲友心性等。
方才当她画出这张表格的时候,不仅李十三娘、晋阳公主、衡山公主都彻底折服了,连真定长公主、丹阳长公主、衡阳长公主、长乐公主、郑夫人也觉得很是不错。经过几位贵主的讨论,将一些细项作了调整之后,便更是十分齐全了。王玫将修改过的表格再拿回来一瞧,心中也很是佩服。若能按照这般标准选晋王妃,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那般出众的小娘子,莫说是配晋王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足以胜任未来的皇后之位。
确定表格的内容之后,丹阳长公主立即命贴身侍婢多抄几份,王玫、李十三娘、晋阳公主、衡山公主人手一份。她们坐在楼梯口上,下头的情形便一览无余。四人一边细细观察诸位少女,一边用朱砂笔打分。叉便表示这一项十分不足,圈便表示这一项通过,简单明了,一看便清清楚楚。
“当娘的浅薄无知,做女儿的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衡山公主举着朱砂笔,厌恶地望向几个妇人,一气画了好些叉,顺便给她们的女儿在“德”上也画满了叉。
“歹竹出好笋也是有的。”王玫劝道。不过,她话锋又一转:“虽说与小娘子们本身或许无干,但一个浅薄无知的阿娘,还不知会惹出多少事来呢。真教这种妇人当了晋王的岳母,恐怕会借着晋王的名义做下一堆不法事,平白连累了晋王的名声。”
“表嫂说得很是。”晋阳公主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说或许有异数存在,但长辈行差踏错之时不能及时劝阻,反而任长辈施为带到了这场饮宴中,便意味着此人本身便有不足之处。孝顺是大善,但盲目愚孝却是恶非善。”
晋阳公主因病弱的缘故,瞧着年纪比实际年龄显得小些。王玫初见她时,以为她也不过岁而已。但实际上,她已经将满十一岁,比崔芝娘大整整一岁。衡山公主也显小,将满十岁,与崔芝娘年纪仿佛。无论是十岁或是十一岁,在王玫看来,都仍是小姑娘。她并没有想到,这样的年纪竟也能发出这般感慨来,不由得深为佩服。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早熟。但并非所有早熟之人,都是思维敏捷、性情通达的神童。毫无疑问,晋阳公主的资质仔细论起来或许比三位嫡亲的兄长都更好些。只可惜,生而为女。
李十三娘在旁边瞧着她们,噙着笑意与崔芝娘细语了片刻,为她细细解释这画叉画圈的缘由。崔芝娘本便聪敏灵透,一点即通,便也自行抄了一张表,认认真真地评价起来。她的评价大概不能算数,但对于磨练心性与眼光十分有好处。
“将她们拘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了。”王玫道“且与长辈们在一处,小娘子们便会拘谨许多,反倒不容易流露出本性。倒不如将她们带开,送得远远的,让她们去顽游戏罢。两位贵主也可加入,近距离观察她们。”
“就按表嫂说的办。”衡山公主立即道“不过,单我和阿姊相看还不够。若旁边还有地方让表嫂们悄悄地看着才好呢。”
“实在是巧得很呢。”丹阳长公主安排给她们的贴身侍婢笑着行礼“湖水另一头有一座九曲回廊,里面正好可用来招待小娘子们游戏。回廊边立着一座假山,山腹中空,设有石桌石凳,可通过石缝赏湖景,亦可查看回廊里的情况。”
“甚好,赶紧布置下去罢。”衡山公主便轻轻拊掌笑道。
“烦劳多安排些游戏。投壶、书、画、琴、棋,甚至女红、射花都使得。如今也将近午时了,不如将宴席也安排在那回廊中,再请小娘子们吃酒行酒令则更好。”王玫又补充道。必须给每一位小娘子展示才艺的机会,至于自己展示或看别人展示才艺时的种种情态,或者面对输赢时的神色,便是她们需要重点观察的目标了。
“妙。”晋阳公主赞道“一个一个展示才艺不免过于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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