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业坊崔府乌头门前,崔简、崔会、崔韧三个小郎君正绕着门顽耍。老管事崔顺笑呵呵地看顾着他们,不教他们磕着碰着。崔敦、崔敛两位祖父倒不在意这些,但若真定长公主、郑夫人两位祖母知道了,却难免心疼。
这时候,几位稍大些的旁支小郎君从街上奔了过来,口中喊道:“新妇来了!”
崔简赶紧抬头一瞧,果然见远处行来一队举着火把的人,在暗夜里蜿蜿蜒蜒如火龙一般,十分醒目。他情不自禁地跟着那些只稍有些面熟的小郎君跑了几步,却被崔顺拦了回来,劝道:“小六郎还是回内堂去罢,待会儿门前人多,怕是要挤坏了你们哩!”
“我我想见”想见王娘子。后半句崔简却并未说出来,因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唤王玫了。于是,满腔的期待就像被浇了冰水似的,他突然有些垂头丧气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牵着崔韧、崔会往里头走去。
待他们到得正院内堂,便正好听见外头喧天的锣鼓声,仆婢们皆喊着:“新妇来了!”便有一群人涌将出去,抱着火红的地衣与毡席,静候在乌头门边。随着婚车徐徐在门前停下,青娘挑起花帘,王玫手举团扇遮面,缓缓下了马车,踩在毡席上。
青娘、秋娘、冬娘扶着她,沿着铺好的毡席地衣一路走入门内。这毡席却并非早已铺设妥当,待她走过之后,仆妇们便又拾起踩过的毡席地衣,继续往前头铺,称为“转毡”崔渊开始走在她前头引路,待入了悬着箭的大门,便放缓了步子,与她并肩而行。毡席两侧,火把熊熊,跃动的明亮火光照耀着这一对新人,一举一动无不尽入人眼。
崔渊以眼角余光能瞥见王玫从团扇下露出的香腮与黑白分明的眸子,王玫却是目不斜视,专注无比地走路。旁边围观的崔家诸儿郎与宾客们见了,自是大笑不已:有问崔渊新妇到底美是不美的,也有笑闹着让新妇赶紧却扇让他们瞧一瞧的,更有嘲笑新郎已经着急得很他们偏不能教他如意的。
新人在前头走,崔笃、崔敏、崔慎带着崔会、崔简、崔韧从偏门里出来,在后头蹂新妇迹,也很是欢腾。不独他们,旁支的儿郎和年幼的小娘子们也都过来凑热闹,这也有压一压新娘的意味。
待到了点睛堂院子里,西南方向的吉位上早已搭建好了偌大的青庐。青庐旁边布置了席位茵褥等物,崔敦、郑夫人跽坐于尊位上,正等着他们过来行礼。于是,王玫很是辛苦地举着团扇跪地肃拜,崔渊则跪地叩首。待行过了礼,侍女们便送王玫进青庐坐帐,傧相及宾客等簇拥着崔渊随后也进去了。
“啧,子竟,我们都没见过新妇呢,还不赶紧让新妇却扇?”
“可不是!陪着你来回走了两趟,什么都没见着,太不合算了!”
“赶紧咏诗,却扇!”
在崔家儿郎们的起哄声中,崔渊不慌不忙地咏了却扇诗。王玫本想配合一番,让众人更热闹些,但无奈团扇举得太久了,手都有些酸了,也支撑不得太长时间。于是,等崔渊咏了五六首诗之后,她便缓缓往下移开了扇子。
便见那绣着三两枝绚烂桃花的团扇慢慢下挪,露出一双含笑的婉转美目——接着,便是大婚常见的厚重妆容了。这样的装扮众人也早就见得惯了,不管原本到底生得如何,上了这样的妆容后也完全瞧不出来。当然,出于礼节,宾客们仍然纷纷夸赞起了新妇的美貌,也有戏说崔渊运道好的。
既然看过了新妇,身为男子的宾客亲戚们便都陆续离开了。小郑氏、清平郡主则领着女客们入帐,继续围观新人,并又轻嗔着让崔渊与王玫并肩在帐中央坐好了。接着,仆婢们便送上了“同牢盘”青娘、丹娘分别给两位新人喂了三口饭。
王玫也是饿得很了,一日不知肉味,尝了尝这混着肉的拌饭,顿时觉得十分美味。只是,还没等垫一垫空空如也的胃“同牢盘”便端下去了。因旁边围了一群姑嫂,她也只能继续作矜持状,在心里很是惋惜了一番。
旁边的崔渊察觉到她一刹间恋恋不舍的目光,不禁弯了弯嘴角,袖子微微一动,便轻轻握住了旁边的柔胰。将那光滑而又温暖的手握在掌心里后,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王玫双睫垂下来,也勾起了红唇。
“瞧他们二人,都笑得比盛放的桃花还灿烂几分。”小郑氏笑道“还不赶紧行合卺礼,莫让新人等得久了。”
便又有仆婢送上两个由一个葫芦对半剖成的青黄色小瓢,里头盛着浅浅的酒。两人同时拿起小瓢饮尽了酒,却一个用左手、一个用右手。旁边的女客们自有眼尖的,一看便知是何缘故,不禁掩口嬉笑。在青娘、丹娘用五色丝线给他们系上脚趾的时候,女客们便忍不住说说笑笑起来。这个说两人有缘,以后必定鸾凤和鸣、夫唱妇随;那个说两人天作之合,这桩婚事怎么看都很不错,真是羡慕得紧。当着小郑氏、清平郡主、崔渊的面,便是谁心里再嫉妒不平,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于是,王玫又收到了各式各样的吉祥话与祝福话。
这些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崔渊自是明白得很。若不是婚礼上必须有这么一遭,他也不想让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凑什么热闹。听得实在有些腻了,他便挑了挑眉,望向两位嫂嫂。小郑氏、清平郡主自是了解他的意思,两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咱们还杵在这里做甚么?新婿都要恼了。”小郑氏便道,催着众人赶紧出去“待到来日认亲时,再细细看新妇也不迟。这时候便别扰了他们的好时光了。”说罢,临走之前,她又有些促狭地冲着崔渊、王玫一笑。
她们既出去了,青庐最外头的帐子便放了下来。丹娘、青娘几个团团围过来,给王玫去了头面首饰、脱掉外裳,却将崔渊撂在了一旁。幸而崔渊一向习惯了自己动手,便也将玄衣纁裳顺利地解了下来。
两人穿着素纱中单坐在一起,一边听丹娘念念有词,一边任青娘给他们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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