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大族来说,这便是足以让家族蒙羞的耻辱了。何况是“五姓七家”的太原王氏这样的高门,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族人会是什么反应!就因为如今是个世家快要衰败的时代,一个家族的名声才比什么都要紧!
“此事若传出去,你的前途恐怕也差不多了。”王玫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年你另娶郑氏,为的不就是借舅家清贵扬才子之名,让仕途更顺利?如今,你是想毁掉自己么?同归于尽这种惨烈的结果,相信你也不想要罢。”
元十九微微一怔,勾起唇:“九娘,这么些天不见,你又变了。变得更聪慧了,居然也学会反过来威胁我了。想必往后内宅之事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了。不过,同归于尽未免太凄惨了些。你不妨好生想一想,我一人换你们一家,到底值不值得。”他慢悠悠地又添上一句:“我也舍不得你伤心,只是想让你略微冷静一些,别总是矢口否认自己真正的心意。”
王玫望着他,心中突然生出森然寒意。这元十九大概真的已经偏执得有些入魔了。
脸皮确实彻底撕破了,獠牙也亮出来了。但她发现,前身留下的把柄太多,王家完全处于被动之中。倘若前身在洛阳城郊就那么逝去了,说不准兄长还能忍辱负重,伺机报复这人渣。而且,就算再偏执,毕竟是已死之人,元十九也不会死盯着不放。偏偏她来了,替前身活下来了,也给王家留了一个偌大的漏洞。
嫁?当然不能嫁!
那还能怎么办?去找元十九的父母家人述说清楚?想必他们也不都是这种偏执狂罢!太原王氏三房嫡支虽式微,但毕竟也是五姓七家之人。他们也不愿意同太原王氏彻底交恶罢
王玫脑中彻底乱了——
或者,派人将他说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定情信物全部偷出来?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焚毁他的房子算了?但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兄长能找得到人去做么?而且,现在还来得及么?要是留下痕迹被人追查出来又该怎么办?她根本不想走犯罪这条路啊!
见她半晌不语,元十九满意地笑了:“九娘,好好想一想。下旬休沐的时候,我再来见你,听你的决定。”说罢,他上前一步,似是想撩起羃离上的轻纱,王玫却本能地后退好几步,避得远远的。
元十九眯着眼睛看向她,失笑了:“真怀念你在我怀中,百依百顺的模样”说罢,他便优雅地离开了。
而他留下这一句话,不仅让王玫风中凌乱,也让丹娘、青娘惊惧难当。
一时间,三人竟然都不言不语也不动,站在原地发起呆来。
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轻响,着一身大袖对襟长袍的王珂缓步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凝重。不过,当他望见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之后,不免又心生怜惜:“九娘,没事罢?回薰风阁好好休息,此事交给阿兄便是。”妹妹不过是错爱了一头狼,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头狼却恨不得食肉啃骨,要将她吞噬干净才肯罢休,他岂能如他所愿?!
“阿兄。”王玫猛然抬起头,脱掉那碍事的羃离,露出了苍白的脸色“对不起,阿兄。”这是前身种下的因,而她现在就是王玫王九娘,按理说只能吞下这枚苦果——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吞下去!
“不是你的错。”王珂宽慰道。
“阿兄,我们可否去找元家人说清楚?让他们约束元十九?”
“我已经遣人去元家找了他的母亲郑氏。但那郑氏只说依儿子所愿,话里的意思皆是元十九看上谁便是谁的福分,根本无从下手。”
“那他的父亲呢?”
“若要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便须述说过往,于你名声必定有损。他元家若是治家不严,你的事情”
王玫咬了咬嘴唇:“那也总比他散布流言要好些!阿兄,元十九已经疯魔了,此事必须尽快处理!我方才还想过把那些东西偷出来,或者放火烧了他家,但这些毕竟不是正道,留下痕迹便会对阿兄、阿爷不利。”更重要的是,王家衰败,没有权势也没有通天的手段去掩盖这些事情。
“九娘,冷静一些。”王珂扶住妹妹的肩“别慌张。”
“阿兄,如果能将这些恶名声都归结在我一人身上,也是我该承担的因果。”王玫望着面前的兄长,紧紧地攥住他宽大的袖子“可是咱们家还有晗娘、昐娘,阿嫂还怀着小侄子,决不能让她们受了我的牵累。阿娘、阿爷若是被气出个好歹来,我我实在无颜面对他们。”她能多活这么些天,多了这么些一片心思待她好的亲人,已是上天厚待了。如果没有更好的法子,为了他们,她也愿意承受一切恶名。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诈死远遁了罢!
“九娘,阿兄现在只有一个主意,你愿意听吗?”王珂想了想,问。
“什么主意?”王玫似是在黑暗中望见了曙光一般,急切地问。
“若是你嫁出去,阿兄便有充足的理由,去找元父商谈解决此事,断掉元十九的念想。毕竟你是已嫁妇人,他绝不敢公然纠缠于你。然后,我们便可静待时机,安排人进入元府,悄悄将那些信物毁掉。”
毁掉信物确实需要一段时间,但是,结婚真的能摆脱那个人渣吗?他难道不会像元月那样,死皮赖脸地缠过来?王玫并不是不愿相信兄长,只是直觉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对策。但她知道,这可能是兄长认为的,对她最有利的解决对策。
“如今,还有谁愿意娶我?”
王珂目光温柔,笃定地道:“钟十四郎是可托之人。”
王玫顿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