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认成是男子了。”
“嗯。”年轻男子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虽然穿着胡服,但对方是位女眷,所以他并未细看,便挪开了视线。不过,他很快就在翻身上马的那群人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王?”轻轻地念着这个字,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依稀记得,好像这一支确实是只有一兄一妹。既然是他们,那昨天的事,的确仅仅是巧合而已。晚上的意外,应该也和他们没什么干系。
“阿爷,不用过去谢谢她么?他们已经朝西城门走了。”小家伙眨了眨眼睛。
“不必了。”年轻男子拨马转身,驱马小步地跑了起来,留下一阵烟尘。
“王娘子帮了我,阿爷怎么能不去当面致谢?”小家伙固执地抬起头,抿紧了嘴唇,满脸都是不赞同之色“记得以前祖父教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施饭之恩呢?虽然这是给我的恩情,但我还小,报不得恩,当然只有阿爷去报了。”他小小年纪,说得头头是道,越说眉头便皱得越紧。
本来他以为,阿爷一早就会去拜会王娘子致谢——但当他把他夹在手臂下匆匆离开邸店后,他发现自己彻底错了。本来他还以为,阿爷是因为昨晚出了事,不想牵累王娘子才赶忙离开邸店,打算日后再去致谢——但当他带着他驱马转进了这条小巷后,他发现自己再一次错了。本来他又以为,阿爷是想等着王娘子出邸店再去致谢——但他如今打算转身就走,他发现自己又一次错了。他家阿爷,好像总是在做一些五岁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年轻男子只觉得他气得双颊微微鼓起,显得格外可爱,却并不把他的怒气放在心上:“王家与我们也算是世交。你回头写封信给祖母,她便会替我们好生谢谢她了。”而且,作为世族女子,她或许也更需要那样“实实在在”的感谢。
“真的么?世交,又姓王,是太原王氏?”小家伙转怒为喜,迅速地想出了他最熟悉的郡望名称“阿爷,我以后还能见到王娘子么?”
“以她的年纪,应该已经出嫁了。若是嫁在长安,倒是能见着。若是嫁在外地,或许也能像昨日那样偶遇上罢。”
“我总觉得王娘子有些眼熟,我以前见过她么?”
“呵。”年轻男子挑起眉“或许你出生的时候,她给你添过盆。”
早慧的小家伙自然知道父亲是在敷衍自己,想了想,又道:“阿爷,他们像是要回长安,我们也许久没有回去了。”
“你想回长安?”
“阿爷不想回,我就不想回。”小家伙将自己完全缩进了父亲温暖的怀里“阿爷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下一回,阿爷不能再把我丢下来了。”
年轻男子微微一怔,神色温和了许多,轻轻地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好,我答应你,再也不会把你丢下来了。”
“那阿爷,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小家伙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心里暗暗想着,如果下回还能遇到王娘子,他一定要自己好好地谢谢她。
“不如仍旧让阿玄来决定罢。随便它怎么走,它将我们带到哪里,就去哪里,如何?”
“好。”小家伙抚了抚身下骏马脖颈上油亮的皮毛“阿玄,都看你的了。”
原本安安静静的乌黑骏马竟像是能听懂主人的话般,从鼻中喷出一口气,长嘶一声,接着便踢踢踏踏地转了个弯,又回到了邸店面前。而后,它顺着邸店的街道往前走,慢腾腾地在这小小的潼关城内逛了一圈。它甚至还在卖胡饼的小食铺前停了一会儿,等着小主人包了十几个芝麻胡饼、饼饵、环饼回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西城门。
耽搁了这么久,王家的车队早便已经不见踪影了,西城门附近有些空空荡荡的。阿玄也并不理会修得整整齐齐、延绵向远方的官道,专门寻了一条羊肠小径,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通过,便小跑着撒欢扎进了小径尽头的密林里。
马上的一大一小对视了一眼,两张相似的面孔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无奈的笑容。照这样走下去,今夜他们又得在野外露宿了。幸好方才还准备了一些干粮,行李中也带足了各类所需之物。不过,这些干粮也吃不了几天,少不得又必须打猎果腹了。
待这父子二人与一匹马消失在密林中后,几个高大结实的虬髯大汉循着这条小径跟了上去。
“昨夜发生了那种事,四郎还敢带着小郎君往这种荒郊野外跑,胆子也太大了些。”
“老魏你有所不知,四郎十来岁就外出游历,这天下都快要走遍了。别的暂且不说,胆子却是比你我都大了不少。”
“是啊,咱们一直跟着,也没帮上什么忙。只能多传传信,也好教郎主和夫人能放心些。”
“别光顾着说了,莫追丢了!”
他们的低语声随着清风传了没多远,便消失了。
而已经继续朝着长安前行的王九娘,自然并不知道这对崔氏父子还在暗中观察了她一阵,更不知道他们似乎来头还不小。她只觉得,自己大概再也不会再遇上那对父子了,于是很快便将那个成熟懂事的小家伙也放进了记忆深处,再也不曾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