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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木榨声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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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遇见难事,都得请他帮出出主意。而文叔却恰恰相反,脾气特别大。动不动就发火,但文叔的榨却打得特别威风,随着那一声“嗨嗬”的吼叫,接着听见“嘣”地一声巨响,我们觉得整个地皮都在跟着颤动了。丁哥很年轻,主要是帮助干些杂事。但丁哥不愿意打杂,闲下来,总要抡起撞杆撞几下。这时,叔们就冲着他大声吼:“逞什么能?你太年轻了,用力伤骨头!”丁哥总不听,一有时间就抡了撞杆打。后来叔们也就懒得管他了。

    自从出现那次严重的“事件”之后,打榨佬们也并没有将我拒之千里之外,每顿吃饭总要喊上我。如果是父母在家,我不敢去,他们总要给我端一碗炕得香喷喷的炕洋芋来。无事的时候,他们总拿我寻开心,说给我找个媳妇,晚上陪我睡觉。说得我脸一热一热的。

    在榨坊呆得久了,对榨坊里的一切自然也就烂熟于心了。打榨属于技术活,因而打榨佬被称之为榨匠。打榨的第一道工序自然是炒籽。炒籽放在大沙锅里炒。大沙锅用粘泥垒成圆瓮形状。瓮子高出锅沿五六寸左右。锅上吊有一个木制的抄子,炒籽的人利用杠杆原理把锅里的生菜籽炒熟。炒熟的菜籽再上石碾碾碎。石碾为圆形凤凰石碾盘,直径约1米5左右,重达数千斤。石碾糟镶在地上,圆周为数丈。牛便拉着石碾盘围着石碾糟转动,把菜籽碾碎。碾碎的菜籽再次放锅里炒热,然后放铁箍里用赤脚踩成圆饼。踩好的圆饼依次放进木榨里,称之为上榨。木榨又叫榨合,高约数丈。踩好的圆饼就放在木榨的中间,放好后再用木楔撞紧。在距木榨二三米的地方吊着一棵粗大的撞杆,长约三四米,头粗尾细,宛如一个巨鲸吊在那里。打榨就是抡着那根巨大的撞杆撞击木楔,油便顺着木榨流了下来。整个打榨的过程中,最吸引人,或者说最具审美力的就是抡撞杆打榨了。

    打榨一般为二人同时运作。其中掌执撞杆中心部分的,称之为打。另一人掌执柱子,帮助带动的,称之为带。打榨最重要的技巧,就是两人必须融为一体,无论是脚步、身体,还是号子都必须一致。打榨之前,两人先将撞杆往前游动两下,这两下不撞击撞杆,为最后猛烈的一击做准备。第三下两人同时喊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号子:“嗨!”然后后退,并且打者立刻转身,将撞杆举过头顶,再转身向前,两人再次同时喊一声高哼有力的号子“依哟嗨”猛地向木楔撞去。这一整套运作叫“鹞子翻身”这是一套难度最大的动作,从脚步来看,有垫、转、跨、跳,而身体则有伸、倾、仰、俯,其眼必须是炯炯有神,全神贯注。所以我时常在想,打榨是不是舞蹈家发明的呢?你看那悠悠转动的碾盘,上下翻飞的抄子,前后游动的撞杆,轻盈变化的脚步,婀娜多姿的身体,哪一样不洋溢着舞蹈的气氛呢?还有,那抄锅的沙沙声,那石碾转动的吱格声,那高哼的号子声,那撞击的铿锵声,哪一样又不是优美的音乐呢?!

    再后来队里就建了新榨坊,从我家老屋里搬走了。只是新榨坊离我家并不远,大约二三里多地的样子。放学后,我仍旧情不自禁地往那儿跑。每当跑进榨坊,叔伯们就笑着对我说:“你来啦。”那样子,就好像我早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了。从这个时候起,我也就能帮忙赶赶牛、操操碾了。十四岁那一年,我摩拳擦掌地要学打榨,叔伯们高低不让,说是怕伤了骨头。我不听,抡了撞杆就打,可当我把撞杆举到半空时,终因力量不够,连人带撞杆一下子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嘻嘻,你不听唦!”一旁的叔们“叽叽”好笑,说“你以为打榨是一件容易事?!”

    我摔得很重,哭笑不得,但那一次的体验却让我心里真正服气了:打榨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看上去,叔们干得那样平常而优美,但其实它的背后却并非这样,它除了力量这个先决条件外,还得具备顽强的意志和拼搏的精神!

    近年回家乡,才知道木榨早已被电力榨油机取代了,榨坊早已在乡村绝迹。但那优美的舞姿和交响乐却时常在我心里响起。因为我知道,它们张扬的不仅仅是一种美,更重要的是张扬了一种精神,而那种精神却正是时代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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