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明白吗?’
这些事情虽然早已不是秘密,但在上官府里,仍是属于不可碰触的禁忌。
‘徐嬷嬷,我都明白。’求安乖顺的点点头。
‘安丫头,早些休息,谢谢你的杏花糕。’老张像对待自个儿孙女般,摸摸她的头。
‘大家也都早些睡吧,明天我会做一样很特别的糕点,让你们尝尝。’
‘安丫头,这可是你说的,我老头子可空着胃等你。’
‘一定、一定。’求安绽着笑容,挥别了众人。
原以为在上官府的日子会很难过,毕竟之前的谣言实在太令人恐惧了,不是说上官府住了个疯子,不然就是说里头闹鬼,家仆才会在一夜之间遣散,等到她自个儿进来了,她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充其量,这里不过是一个藏满悲伤与遗憾的地方。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悲剧的受害者,包括主子和下人。
正当求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头,背后却传来落叶被踩过,发出的沙沙声响。
‘谁?谁在那?’求安迅速转过身,依稀瞥见一抹人影,飞快闪入柱后。
‘是谁躲在那里?快出来!’
夜风吹起,庭院里栽的几棵榕树,被吹的嘎嘎作响,枝头摇晃,悄然寂静的庭院,显得有些诡谲,回想起方才徐嬷嬷说的那些话,仿佛真成了那么一回事。
求安不敢耽搁,握紧手腕上大姊所送的佛珠,迅速回到房里,就怕再迟一些,真会让她目睹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回到房里歇了口气,她还是鼓起勇气往窗外望去,连个鬼影也没瞧见,更别说看见人影了,确定屋外没人,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虽如此,求安还是无法压抑,心中那股突生的不安。
最坏的情形,莫过于那些话,全让不该听到的人听去了,尤其是他,她完全无法想像,他听见了,情况将会演变到何种惨况,她口口声声为他辩驳,竟也在无形中,当了对他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可她的心,却又开始泛疼了。
夜里,一向沉静的月影楼,意外传来畅笑声,这种不知死活的笑声,也只有上官府的熟客──庞澈才有。
‘翼,好久不见,你回京怎么没通知我?我好叫兄弟们帮你摆接风宴啊!’
庞澈悠闲地翘起二郎腿,不用主人招呼,自个儿拿起茶盅啜了口香茶,澄亮的茶汤吞入喉,他旋即拧起两道‘全白’的眉毛。‘这茶──喝起来不滑口,茶叶老了些,该换了。’
他自顾自地抱怨,丝毫没有注意到上官翼身上,烧着猛旺怒火,正迎面朝他袭来。
‘哎呀!真怪!这房子里怎么有烧焦味?怎么好像还夹杂着,一咪咪人肉烧焦的臭味?莫非是哪里着火了?’
语落,他还以手当扇煽了煽,好似真有臭味扑鼻而来。
脸色铁青到极点,向来内敛,深藏情绪的上官翼,再也忍受不了庞澈这吊儿郎当的鬼德性。
‘庞白眉,我好不容易耐住性子,不去找你算帐,你倒自个儿先送上门。’上官翼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可是还没跟他算清,他之前派人拦阻送消息给他的帐,要不是他刻意压下消息,他不会在事隔一年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至于背上弃亲人于不顾、承受手足误解怨恨的恶名。
庞澈亦为京城名门之后,那两道白眉是他与生俱来,庞白眉这个绰号便不迳而走,他常自训为白眉仙人,希望有朝一日能羽化登仙,归位仙班供后人膜拜景仰。
不过就上官翼看来,庞澈这辈子所犯的恶行,连十八层地狱都不够下。
啧,成仙?算了吧。
当上官翼连名带姓叫他,就表示他真的处于相当愤怒的状态,若他继续惹他,可能会被拆解入腹,今日绝对无法活着离开上官府。
‘嘿,兄弟,别这么严肃,我看你心情不佳的样子,才跟你开开玩笑。’庞澈露出谄媚的笑脸,试图缓和兄弟的怒气。
上官翼压抑翻腾的怒气,狰狞的表情恢复平静,他一向习惯藏起所有的情绪,即使面对亲如兄弟的好友,他依然无法放开心胸。
‘说吧!找我何事?’无事不登三宝殿,庞澈主动来找他,绝非单纯。‘你躲我躲两个月了,该还清欠我的解释和理由了吧?’
‘非也,我只是来问清楚,你为何推辞皇上封你震郡王的爵位?’
异姓外族要获得封爵可是难如登天,何况还是仅次皇子受封的亲王爵位,有了这个爵位,就可以名正言顺留在朝廷里,根本不用再去边境过苦日子,又可以藉着先前听封定威大将军的名号,掌握西北边境的兵权,这可是一举多得的肥缺。
莫非,他的脑子被箭射坏了?
庞澈实在是急于知道他拒绝的理由,这才冒着被挫骨扬灰的风险,来找他问个清楚。
上官翼脸色沉下来,犀冷黑眸似在确定什么,不停在庞澈身上徘徊巡视。‘怎么,我拒绝爵位,你很心疼吗?有本事自己去挣来,别来问我。’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这将来是要成仙的人,哪里还需要贪图功名利禄?’他叹口气,可以料想上官翼现在恨不得杀了他泄愤。‘我知道你还处在失去亲人的哀痛中,发生那样的事,我同样难过。’
‘你会难过?’他哼了哼,不以为然。‘当初我要你帮我照顾亲人,你可是无半点犹豫,一口答应下来,结果呢?你非但没有阻止惨剧发生,还乱写消息,混淆视听,如果让我早一步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我──咳、咳。’结果他被迫背上泯灭良心的罪名,这岂是他所愿?
情绪再度激动起来的上官翼,话说的太急,冷不防被呛到,咳个不停。‘咳、咳、咳’
‘别急、别气。’庞澈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别碰我。’上官翼以手臂格开他的碰触,眸光掠过激咳的痛苦。
‘翼,我确实是有难言之隐,才会如此做。’他顿了顿,决定说清楚些,只要好友不再自责愧疚,他的心也才能安。
‘你以为你从西北边境赶回来,就能阻止事情的发生吗?如果你选择放弃那次战役赶回京城,那你今日的景况绝对不是凯旋荣归,而是怯战潜逃的罪名,你同样救不了你的亲人,而你也让柴仲仑那厮,有借口把你扯下大将军的位子,到时候你连团屁都比不上,更别说报仇了。’
哗啦啦听了一大串,上官翼的情绪再次恢复初时平静,他转过身,避开庞澈的视线。
沉吟了半晌,他徐徐开口。‘那件案子究竟是谁做的,你有底了吗?’
‘是有底了。’他老实承认,他这个酒肉朋友可不是白当的。‘但你拒绝了爵位,想要杀掉灭亲仇人,可说是难上加难。’
‘这事与那案有何干?我拒绝入朝,不过是个人好恶问题,我不想天天瞧柴贼的嘴脸,道不同,不相为谋。’
对于西域诸国用兵一事,他一向主张积极用兵,而身为朝廷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有权势的宰相──柴仲仑,却跟他唱反调,甚至想办法剥除他的兵权。
‘嘿,你跟他交恶,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不然你何必外调西北边境?你讨厌他,他同样恨你入骨啊。’庞澈意有所指地暗示着。
‘你的意思是──’
上官翼大惊,猛然想起他决定出兵讨伐吐火罗和碎叶,要求朝廷增运粮草时,柴仲仑曾为此事,在朝廷上与他激辩多次,最后不了了之,他毅然回边境出兵,直到灭了碎叶小柄,击退吐火罗兵马
‘挡人财路者死啊。’庞澈伸出手,夸张地在颈边比画了一下。
‘我什么都没说哟,你心中所想的,完全是你自己的臆测唷,与我无关。’庞澈神秘笑了笑,转身挥挥手。‘先别急着收拾他,时候到了,他自然该死,好了,不多说了,我尚有要事在身,得离开了。’
庞澈走到门边,忽然又停下脚步。‘啊,对了,忘了提。’他收起笑脸,转为正经的语调。
‘翼,关于上官伯父和伯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要不是我怕死,或许,事情不会弄到这么糟,唉,那我走了,记住千万别冲动,我不想失去你──’他暧昧地干笑几声。‘这个朋友,别会错意,我还是喜欢美人多些。’
直到庞澈的脚步声远离了,上官翼才转过身来,紧绷的身躯瞬间松软,瘫坐在椅上喘气。
‘吁──’他喘了一口气。‘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听到庞澈方才说的那些,所有的解释理由,他全都知晓了,虽然说他怕死,但他知道,他一定用尽心思,最后还是没办法了。
他与庞澈的交情,天下间除了他们俩外,无外人知晓,因此,两人约见面,总选在深夜,唯有如此,才能避免两人的关系曝光,若没有他在柴仲仑身边,帮他打点,他自己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若真要庞澈为他爹娘的死出头,那还真太为难他,毕竟幕后黑手,最有可能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柴仲仑。
‘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扯肺的遽咳袭来,上官翼捂着嘴猛咳,感觉心口被压了巨石般难以喘息。
‘咳──’再一声厉咳后,他干呕了一次,猛然感觉到,捂住嘴的掌心有些湿黏,湿滑的液体顺着指缝滑下他的颈间。
‘这是血?’他看着掌心上鲜艳的血痕,浑身抽紧,思绪一转,赶紧将掌心探入衣襟内,果然在之前抽痛的心口上,摸到同样的湿黏液体。
看着沾满血迹的手掌,凄苦的浅笑逸出他的唇畔。‘呵呵。’
看来老天爷迫不及待,想让他这双手沾满别人鲜血的恶徒,遭受天谴偿命。
不,他还不能死,他得要撑下去,除非他亲眼目睹,柴仲仑化成一坏黄土,否则他绝对不甘心。
上官翼握紧染血的掌心,以自己的鲜血立誓,就算要他以命来赔,他亦无悔。
反正,他有没有存在这世间,已经没人在乎,就连上官府的下人、他的手足,都希望他带着满身血孽下地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