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誉官司

任局长期间明显不是用于交通建设的开支——尤其是划拨到明显不是交通系统单位的款项。

    这一招得到了许福公的支持。许福公交代财务人员提供了相关复印件，并且许诺让交通局常年法律顾问桂阳兵做三宽出庭的代理律师。

    关于“有权的头儿把钱大把大把扔到酒楼发廊舞厅桑拿浴里去了”的记账凭证在握，且有不花钱的律师帮忙代理打官司，三宽感慨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场文墨官司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只等县人民法院正式开庭时间的到来。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清晨，是县人民法院民事庭受理何成武告三宽侵犯名誉权一案法院正式开庭的时间。

    那天，天气由晴忽然转阴，黑云在山竹县城上空堆积，县人民法院那一块，黑云堆积得像要把那块天坠下来。西北风，像饿狼，像野狐狸，很碜人地呼叫着。寒冷的西北风肆意在街巷里闯荡，街面上行走的人都把衣领子竖了起来，把双手横插进袖管或者直插进裤兜，怂着脖子、弯着腰身走路。只有坚决不怕冷的美女、少妇还坦露着短袄里面的一件超低领褂子，紧绷着一条筛出皮肉的丝裤，让外穿的裤头对应着长筒皮靴，由前胸挺起万种风情的诱惑。

    三宽吃罢了早餐，八点钟准时到了县人民法院审判庭。进大门一看，五百个座椅没有一个虚席，而且前后左右的通道都挤满了怀着各种心态而来的听众——三宽遭遇上的这个很平常的民事诉讼案子，却比奸情杀人投毒放火案子招人耳目，压根不是平常时日开庭审案那样的看客、听众的稀稀落落，也不是往常时节除了公诉人、法官发言外的冷冷清清。

    之所以这场普通的民事审判能让偌大审判庭被人挤得水泄不通，一是因为原告、被告双方都是小县城的所谓名人，原告是谁也不敢招惹的何成武，被告是得理天王老子帝王爷爷也不怕不让不饶的小文人三宽。二是因为（事后才知道）县人民法院经过了刻意组织。三是（也是事后才知道）原告何成武串联了他用国家资财给过很多私人和单位好处的人脉前来给他助阵、壮胆扬威。

    当然，被告三宽的家人和亲戚也到场了，但比起原告的人脉队伍却是捉襟见肘，不成比例。文化单位也来了人，可因为三宽和现任文化局长鼻子不对眼，那个自己屁股不干净、一点也不懂文化的文化局长童风，容不得眼睛不容沙子的文化工作骨干三宽；广大文化干部职工都很靠近局领导，他们认为局长一切都是对的，不然怎么会当局长？所以，见了三宽也都做回避状。童局长早就想拿捏三宽一回的，只恨三宽身上无有软肋可下手。窃喜机会终于来了，胳臂朝外弯，拳头朝里打，动用了文化局常年法律顾问律师袁旺仁去做原告的代理人！童局长没有局长胸怀、不仁不义可见一斑。

    目下事态并不是三宽臆测的柳暗花明，而将要遭遇的是里应外合的夹击！将要遭遇的是腹背受敌后的四面楚歌。

    八点半，审判准时开始。

    台上正襟危坐的审判长、身材如杉树电线杆子样的黑如溪从坐席上触电般弹起，宣读了审判纪律后，对原告询问道：“原告何成武，本审判庭经过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通过，你所诉被告三宽侵犯你名誉权一案的审判庭，由我黑如溪和审判员贺系礼、袁尤华组成，如果其中与你有利害过节关系的，依法可以申请回避——”

    何成武很自得地说：“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你们审判庭更是明镜高悬、公正廉明的——不需要回避。”

    黑如溪再问三宽：“被告三宽，本审判庭组成人员，如果你认为与你有过节和利害冲突关系的，依法也可以申请回避——”

    三宽压根不知道县城的官场和县人民法院已经张开了要专门制裁他的网，也就回答说：“我这人夜晚对鬼都不做回避，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对审判庭各位也不需要回避。”

    黑如溪说：“既然原告、被告对本审判庭组成人员不申请回避，那么，本审判长宣布——本院受理原告何成武诉被告三宽侵犯名誉权一案的审判正式开始，现在由原告陈述诉讼案由——”

    何成武的陈述内容与法院送达三宽的副本一样无误。

    下面的法律程序应该是审判长要被告或者是被告代理人予以答辩。可不待三宽的代理律师桂阳兵把答辩文书展开，黑如溪和女审判员袁尤华就同时制止桂阳兵为三宽答辩，立即跨越式进入下一个程序——

    黑如溪用很重的山野土腔宣布：“陷寨（现在）开撕（始）法庭刁（调）查－－－－请原告陈述诉讼被告的理由，并举证说明——”

    何成武说：“尊敬的审判长，这一环节，我已经委托我的代理人代我陈述与举证说明。”

    三宽所在单位文化局的常年法律顾问袁旺仁，今天充当着何成武的代理律师。听黑如溪那么一说，袁旺仁故作高深的清了清嗓子，喉咙轻吭吭了两下，顿了顿身子，拿文作武地开腔道：“我受原告的委托，现在开始举证——”从黑皮夹子里抽出县委宣传部出版的、经过隔三差五挑选三宽原著篇章后的成书大道通天，站起来，摇晃着书本说“请看，该书的作者署名正是被告三宽的笔名；这第58面中间有58个字是‘有权的头儿把钱大把大把扔到发廊楼桑拿浴里去了’——就是对委托我代理的原告的诽谤、污蔑，就是侵犯了原告的名誉权。请求审判长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128条予以追究被告的民事责任！”

    黑如溪立即接过来说：“原告代理人的举证本庭予以采信，现在我宣布，庭审调查结束——进入下一个法定程序——”

    怪得很！今天的人民法院就不允许被告举证和辩论么？！公理何在？法律也是死秤杆活人活扶的么？

    三宽推推自己的代理律师桂阳兵，桂阳兵却是几近麻木、痴呆，完全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摸样，脸上写满对三宽这个委托人的歉意与临场的尴尬。

    情急之下，三宽心说不靠神仙和皇帝了，只有靠自己救自己了，按照法庭规矩，立即举手要求发言：“尊敬的审判长，我觉得庭审调查程序不能只对原告偏袒，被告也应该是庭审中的调查和举证的对象——”

    “不允许你发言！”不待审判长黑如溪开腔，女陪审员袁尤华立即制止三宽发言。

    天啦，这哪里是公道？这是哪一家法院的规矩？

    三宽不信这个邪气，让不让发言，就是不收口了：“我觉得在没有作出正式判决之前，我有辩论和举证的资格和权利。关于原告代理人所说那58个字，它的主语限定是‘有权的头儿’这五个字，而这五个字外延很宽泛，只要熟悉汉语语法的人，就不会认为只是专门指某一个人——”

    “请看——”袁旺仁立即出示一张委任状，说“被告在原文中写出那58个字的时间段，正是我的代理人任交通局长之际，这里有县人大对我的代理人的任命书为证！”

    三宽在今天这个阵势里，显然是势单力孤，但却毫不示弱；“既然原告受委任的时间段和我文章中所叙述的时间段相符，那就证明了是贼娃子不打自招，主动承认了那58个字的事实！请审判长明察我马上呈送与你的证据——”三宽说着，也不管如此法庭的狗屁规矩了，车身上台，递交一沓票据和记录原告乱作为胡作为情由的日记本于审判长黑如溪面前。

    黑如溪接过证据资料，既不翻看票据，更不翻阅日记本子，而是用眼神征求两个男、女审判员的意见——潜台词是，这三宽被告好像是忽悠不住的啊。

    被三宽突如其来举证弄蒙了的审判长黑如溪正不知如何再走下一步程序，忽然法院副院长吴良德从旁听席上跳将出来，一脸怒火的对台上的黑如溪说：“还看什么看？按照既定方针搞——宣判！”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规定，在法庭正规审判程序中，不允许任何人出面进行干预——无论你是院长厅长或者是最高法院院长，都是不允许的！

    但在山竹县法院可以。山高皇帝远啊！

    啊呀呀，吴良德那么迫不及待歇斯底里一吼叫，证明了原来法院已经把网张好了，不由三宽分说，不容三宽举证，不容三宽辩驳，非把三宽装进网去不可！

    所以，黑如溪就按照吴良德所说的既定方针很迅速地宣判：“本院受理原告何成武诉被告三宽侵犯名誉权一案，业已审理终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28条之规定－－－－全体起立——山竹县人民法院山民字第99号判决书判决如下：

    鉴于被告侵犯原告名誉权事实俱在，人证物证俱全；一、本院责成被告在五日内销毁或者删除有损原告精神和形象的大道通天一书的相关内容；二、被告赔偿原告精神损失费1000元；三、本案诉讼费用100元由被告承担；

    正式判决文书待本院三日内制作下达原告和被告。被告对本院判决不服，可在十五日内上诉市中级人民法院——休庭！”

    黑如琪宣布休庭，何成武由三宽抢火口似地连续口头举证他的乱作为之哭啼转为欢笑，狂呼着：“胜利啦！胜利啦！哈哈，我胜利啦！”

    专门来给何成武壮声威的人等则同呼：“我们胜利啦！我们胜利啦！乌拉！乌拉——”连前苏联的胜利话都出来了。

    与当事人双方均无利害关系的、纯粹是来瞧热闹的旁听者，站起身就走人，留下一片座椅翻板的噼啪声。还有一部分似走似不走的人，由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袁明珠招呼、张罗着分别钻进审判庭大门外的一溜小车，呼啸着向老车站上面一个新开张的大酒楼飞驰而去。

    此间，审判庭的台上审判人员没有走，台下三宽的妻子和儿子和一言不发的代理律师桂阳兵还没有走。

    审判庭屹立着死一样的沉寂。

    书记员小牛也即去三宽办公室送达诉讼副本的那个小伙子，摊开庭审记录夹子要三宽签字——

    三宽没好趣的抓过书记员递给的笔，大大写下：我不服，我要上告！

    三宽的妻子和儿子说，给他们写个球呢，不信共产党的天在山竹县就真正黑完了！走走走，回家吃了晌午饭再说。

    五、

    三宽的妻子与儿子回家做饭吃，三宽则把代理律师桂阳兵带到文化局前院临街的一个小酒馆，点了四菜一汤一壶苞谷酒。二人愁眉对愁眉，苦瓜脸对苦瓜脸，喝着沉闷，喝着憋气。待三杯酒下肚，三宽的话被烈酒从舌根子下撵出来：“桂律师啊，庭审时候，你为啥子一直不开口？！”

    “宽老师啊，我是刮大风吃炒面——张不开口；我是老鼠咬了女人下边的那——说不出口啊！”“你当律师对别人也是这样帮人打官司的？”

    “不。不。”桂阳兵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啊。你碰上的对手有分别啊——”

    “不都是原告、被告，有什么分别？”

    “宽老师，你虽然没有上过中学，但你目前的学问足以说明你是个书呆子。如今打官司，是结巴嘴说的——打关系啊！”“法律，人人面前平等啊——”

    “道理是那个道理。真理也是那个真理。可法律具体到一个地方，一个案情，也是死秤活人扶啊——你知道审判庭组成人员与原告是什么关系吗？”

    “人，我都认识，但不知道他们相互之间是什么关系——”

    “审判长黑如溪，是原告老家同一个院子居住的紧邻，更是他老姑奶的儿子他亲亲的表叔啊；女审判员是原告同在县城一个楼洞挨着门的邻居，有暗中合股经营的改制企业；还有，率领队伍为原告状威的县政府办主任袁明珠，是原告的亲亲儿的姑舅表兄弟；还有，县政法委书记是谁？是原告的亲亲儿堂兄弟——为什么不允许你发言？为什么不允许我讲话？那副院长为什么要跳上台不允许你辩驳？现在你的明白？还没有开庭啊，酒楼里庆贺胜利的宴席就排开了八桌，你说你这官司——我咋帮你打？我还得在这块地面上吃饭、活人啊。”

    原来如此。

    三宽听罢桂阳兵一番苦楚，把酒杯子朝地上一砸，说：“老子就不信这个邪！明天一早我就到车城去讨个说法——

    三宽听了桂阳兵的诉说，终于明白了如今打官司很多案子是打关系，也明白了所谓人民法院和当律师的人不一定都是以法律为准绳，以实事求是为依据，更多的是要看法院的授意和眼色，更多的是看法官自己的良心。

    三宽心里琢磨，自己的名头在车城文艺圈里比在山竹县要更响一些，也算墙内开花墙外香，要到车城去找找自己的关系；但不能像祥林嫂的孩子被狼吃了样，一个人一个人的去诉说，一个一个都不愿意听他诉说；还是发挥特长，先给市中级人民法院写了上诉状，继而把案情的经过始末也如实写了出来，到打印店去打印了一沓子，第二天一早坐上大客车，前往车城。

    那天下午，一到上班时间，三宽就去了车城市中级人民法院，递交了上诉书。

    承接上诉状的值班法官说要等到半个月以后才有准确消息，并说有两种可能：一是发还山竹县法院重审；二是由市中级人民法院在车城开庭审理。

    三宽脑子一激灵，这案子万不能发还山竹县重审，那样有可能再蹈败诉的覆辙。山竹县法院不可能自己推倒自己的判决意见，那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最大可能是依旧维持原判。那么，这一趟路就等于白跑了。所以，三宽恳求受理上诉的法官能够不发还山竹县重审。

    那法官并不隐晦自己的观点，说：“那你自己要想办法努力争取了。”

    三宽如今也明白了这些隐糊话，那是人家明确告诉你三宽，你也得动用你的关系。

    三宽无职无权更无钱，哪里有什么过硬的如何成武样的经过国家钱财铺垫出来的铁哥们关系户呢？熟人不少，但都是文艺圈的普通人，多也只能写点闹砟子文章啊，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越到需要派用场的时候越派不上用场。不过，三宽还是想拿着打印好了的案情始末材料到车城文艺圈走一圈，或许鱼有鱼路，鳖有鳖路，文人有文人的酸点子呢。

    三宽拿着案情始末材料马不停蹄象如今发性药广告的人一样，先到车城几家报社的熟悉的记者那里，再到文化局、文联、艺术研究所，直至市委宣传部。收到的效果还算理想，都象互通了情报样，异口同声一句话：“在全市，谁想在你三宽头上率先开刀，我们都会举起森林般的手——制止！”并且还有人出谋划策：“你三宽把材料给民主党派也送几份去——市里马上要开政协会了呢。”

    文艺圈里的那句“举起森林般的手制止”是早在八十年代初期湖北著名诗人熊召政一首反腐败反特权诗歌的标题，在全国影响很大的。有了他们套用的这句话，还有投诉与民主党派的金点子，让三宽心里安然多了。尤其是文联主席表了硬态：“三宽你不要吓得卵子打架，你把心放下——这案子坚决不能发回你们个舅子山竹县法院重审；包在我身上，在市里给你摆平去个球——”

    三宽吃了颗定心丸，就打转山竹县城，静等着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的消息。

    六、

    记得有一首歌唱的是“一九九八”令人记忆深刻。对于三宽来说，更是把一九九八铭刻在心中。农历腊月二十四那天，是举国老百姓过小年的日子，却是三宽招惹案事终审判决的日子。农历腊月二十四，是农历“大寒”节期间，是最冷的日子；不过，也是腊尽春来的日子。清晨六点半，三宽和县交通局常年法律顾问律师桂阳斌并排坐在发往车城的第一班客车上。

    按照桂阳斌律师十分害怕县人民法院的那副德行，三宽并不稀罕他再次只是作为一个陪衬的律师。可桂阳斌他觉得在县人民法院对三宽案由的审理过程中自己的无能和无可奈何很有些愧疚，坚持上车同行，说：“宽老师啊，你这个案子啊，在县里我未能、也不能帮你说话，到市里面法院，我还是不能啊，县里法院和有关方面如果晓得我帮你，我以后还是没有好果子吃？”

    桂阳斌说的是实在话，说得三宽心烦。三宽就说：“桂律师啊。马上要过年了啊，你家里面有很多家务事要做，你还是下车回家的好。至于我的案子结果会是什么样，听天由命吧。”

    桂阳斌却说：“宽老师啊，别的什么都不说，权当我给你做个伴吧——”

    看桂阳斌这么坚持，三宽也就罢了，心想，年根上了，能替别人做个陪伴也是一番不错的情意。

    在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中，在绵延的山岭如电影镜头翻转倒推中，三宽透过车窗玻璃，浏览着漫长的山地胶卷，看到涧谷、岸畔的迎春花已经摇曳出金黄，阳坡上的山桃已经挣扎着突破严寒，绽放出花蕾，细看朝阳的河弯，让寒冬扒光了叶子的柳树纸条上也已经挤兑出麦粒大的绿点点。但三宽的心情并不是十分轻松，虽然有市文联老主席给予的定心丸——可法院的判决，三宽料不定最后的胜负如何，因为三宽知道上诉状呈交市中级人民法院的第二天，原告何成武就驱车车城，主动向正在新建的市中级人民法院新楼工程捐赠数十万建设款项，而且市中级人民法院也慨然笑纳。这，怎么说，对三宽上诉的审理都是不利因素。

    上午十点，班车正点驶进车城中心客运站，三宽下车，马不停蹄奔走市内的宣传、文化主管部门和新闻媒体单位，向熟人和朋友告知下午两点半自己的案子开庭消息。

    大家都应诺届时入场助阵。

    下午一点半光景，三宽没有去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庭，按照市法院民事二厅的通知，去了江湾区法院审判庭。因为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新建、扩建，为复审三宽这个案子，借用的是江湾区法院审判庭。

    下午两点，市内各个新闻媒体的记者已经到了这个审判庭，有的在调试有站杆的摄像机，有的则脖子挎着相机闲转悠；市电视台法制节目的专栏记者在调试着讲话、送话的麦克风“原告原告、被告被告”的呼叫着好玩儿。

    这时候，江湾区法院审判庭的大门前，一辆蓝鸟轿车噶然而至，车门打开，却是山竹县政府办主任——案事原告的亲亲姑舅老表袁明珠。

    三宽快步出迎，万分亲热地叫了一声“袁主任——”

    袁明珠也装着十分大度地应声：“哟哟，宽作家捷足先登啊哈哈——”伸出手来要与三宽相握。

    不料三宽触电般弹回手，说：“袁主任，告诉你啊，今天这个地方不是我们山竹县人民法院，我估计你控制不住呢！”

    袁明珠听见三宽如此说话，身份顿失：“三宽，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两点三十分，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事二厅审判班子匆匆而来，急急登台就坐。

    审判长丰国田问过三宽和何成武愿不愿意法庭调解？

    现在的原告三宽和被告何成武都不愿意法院调解。

    于是，丰国田省略了法庭调查过程，直接进入举证程序。

    台下，何成武照例出示了当县交通局张的委任状，还有他认为三宽污蔑他的通天大道一书的第58页。

    台上，丰国田却把三宽上诉呈交的说明何成武腐败的证据汇编打开“证据一、证据二、证据三”地念了起来，一直念到证据第十五，转而加强了语气“全体起立——以上证据，本庭全部采信，足以说明被告腐败形象——所谓三宽侵犯名誉权一事不能成立，山竹县人民法院1998山民字第99号判决无效。此判决为终审判决。退庭！”

    腊月二十五的夜晚，市电视台制作的关于名誉权法制节目于二十点准时播出。

    三宽出现的镜头，用的是红光闪烁特写；

    何成武出现的镜头是灰色环绕的猥琐。

    据说，市电视台这档节目制作得很好，被省电视台“黄金子午线”栏目选中，向全国电视台推荐播出。

    三宽等着能与何成武会面，把自己的腿叉开，兑现让何成武钻裆的约定，可是何成武败诉以后连春节也没有出门，像在人间蒸发了难见踪影。

    ， 2013，8，28于十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