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一里路之后,舞女又从下面跑上来。
“下面有泉水,赶快来吧,我们都没喝,在等着你们呢。”
我一听说有泉水就跑起来。从树荫下的岩石间涌出了清凉的水。女人们都站在泉水的四周。
“快点,请您先喝吧。我怕一伸手进去会把水弄浑了,跟在女人后面喝,水就脏啦,”妈妈说。
我用双手捧着喝了冷冽的水,女人们不愿轻易离开那里,拧着手巾擦干了汗水。
下了山一走进下田的街道,出现了好多股烧炭的烟。大家在路旁的木头上坐下来休息。舞女蹲在路边,用桃红色的梳子在梳小狗的长毛。
“这样不是把梳子的齿弄断了吗?”妈妈责备她说。
“没关系,在下田要买把新的。”
在汤野的时候,我就打算向舞女讨取插在她前发上的这把梳子,所以我认为不该用它梳狗毛。
道路对面堆着好多捆细竹子,我和荣吉谈起正好拿它们做手杖用,就抢先一步站起身来。舞女跑着追过来,抽出一根比她人还长的粗竹子。
“你干什么?”荣吉问她,她踌躇了一下,把那根竹子递给我。
“给你做手杖。我挑了一根挺粗的。”
“不行啊!拿了粗的,人家立刻会看出是偷的,被人看见不糟糕吗?送回去吧。”
舞女回到堆竹子的地方,又跑回来。这一次,她给我拿来一根有中指粗的竹子。接着,她在田埂上象脊给撞了一下似的,跌倒在地,呼吸困难地等待那几个女人。
我和荣吉始终走在前头十多米。
“那颗牙可以拔掉,换上一颗金牙。”忽然舞女的声音送进我的耳朵里。来回过头一看,舞女和千代子并排走着,妈妈和百合子稍稍落后一些。千代子好像没有注意到我在回头看,继续说:
“那倒是的。你去跟他讲,怎么样?”
他们好像在谈我,大概千代子说我的牙齿长得不齐整,所以舞女说可以换上金牙。她们谈的不外乎容貌上的,说不上对我有什么不好,我都不想竖起耳朵听,心里只感到亲密。她们还在悄悄地继续谈,我听见舞女说:
“那是个好人呢。”
“是啊,人倒是很好。”
“真正是个好人。为人真好。”
这句话听来单纯而又爽快,是幼稚地顺口流露出感情的声音。我自己也能天真地感到我是一个好人了。我心情愉快地抬起眼来眺望着爽朗的群山。眼睑里微微觉得痛。我这个二十岁的人,一再严肃地反省到自己由于孤儿根性养成的怪脾气,我正因为受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忧郁感,这才走上到伊豆的旅程。因此,听见有人从社会的一般意义说我是个好人,真是说不出地感谢。快到下田海边,群山明亮起来,我挥舞着刚才拿到的那根竹子,削掉秋草的尖子。
路上各村庄的入口竖着牌子:“乞讨的江湖艺人不得入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