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前来的高典静等人安排好,南宫雪仙闲来无事,心下反而更忐忑了几分。
那日拜别师父之时,妙雪倒是还好,楚妃卿就已经有些脸嫩了,几十岁的人了,仍羞得像新嫁娘一般,根本不敢抬眼望向自己,只是她向来这副德行,若非听过高典静说明:心有定见之下,怕还没猜到华素香在此失节,不只妙雪参与其中,只怕楚妃卿也加了一把手。
不过华素香虽只送别时出现了一次,可微黑的肤色中竟透出了少女的嫣红,表面上举止如常,可就算不管她没随着徒儿们住到泽天居去,光看华素香时而垂首、时而顾左右而言他,全然不敢把话题引到燕千泽身上,再没半点以往的英风劲气,南宫雪仙便知她究竟被燕千泽在床上征服得多彻底了。
本来男女之事,就不是旁人可以管的,先不提南宫雪仙身为晚辈,参与此事的又有自己师父在,光看华素香嘴上不说,对燕子泽却似已全盘陷落,心甘情愿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儿,南宫雪仙便知自己实在没有立场介入。
可她不管并不代表其它人看不山来,朱华沁对华素香认识不深,香馨如对男女之事没什么认识,顾若梦还太稚嫩看不出问题,可颜君斗嘴上不说,细微的动作间却连南宫雪仙都看得出,他对华素香与燕千泽之间的关系,也已有了些许怀疑,只不敢妄论而已。
但颜君斗就算看出了端倪,但他向有分寸,还不会随便出口,香馨如却没想到师母竟然不和自己一道,竟当场就问了出口。虽然华素香说要和许久不见的姐妹们多些相处时日,这理由名正言顺地压过丁香馨如的怀疑,可言语之间虽是无意,仍让华素香颇有些难以招架,若非香馨如实在太不会察颜观色,只怕这回事早要曝露出来了。
本来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但从相识到结拜之时,一直将身分瞒着结义妹子们,害得她们直到上泽天居来帮颜君斗说话时,才明白此事根本是结义弟兄间的问题,虽说高典静颇识大体,安抚着妹子们没怪到自己头上,但心有愧疚之下,南宫雪仙却不愿再有事情瞒着妹子们,偏偏接下来就是这么事关重大的状况临到头上,南宫雪仙真觉得压力好大,偏偏还得装做若无其事,若非两个小妹子年轻识浅,还算好骗,只怕早要露了马脚。
可也因此,心中有事的南宫雪仙无处发泄,只得把气出任颜君斗身上,欺负颜君斗欺负得更凶了,弄得不只裴婉兰,连高典静都看不下去,甚至连南宫雪怜私下也跟她说了几句,只是南宫雪仙虽也知道这样不好,心里也不但让自己看起来一副泼妇样儿,但情绪之事极难自控,可不是自己心念要保持理智就能保持的了。
尤其自成婚以来,颜君斗一直秉持的就是逆来顺受,让南宫雪仙愈欺负愈习惯,到后来几已变成了本能,即便心知这样不好,一时半会的却是改不过来了。
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毕竟心中郁着一股邪火,对平常生活也不好,何况南宫雪仙所修的道门剑法和阴阳诀都是上乘武功,最重心性修练,心中郁乱之下,别说功力难以进步,甚至随时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只是心火最是难消,尤其颜君斗虽和朱华沁一起向燕千泽学了不少手段,可朱华沁对南宫雪怜弄得得心应手,让南宫雪怜又羞又爱,若非体内“无尽之欢”药力未祛,只怕还真吃不消;可颜君斗却是不同,也不知是否因为对颜设之事心存愧意,他对南宫雪仙始终不敢用重手,弄得她连夜里风流时都有些发泄不得的感觉,心中的火愈郁愈深,偏是难以排泄。
正当南宫雪仙望着窗外白杨,心思也不知跑到哪儿去的当儿,突地房门叩响,颜君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二妹,外头有客人来了……娘要你出去接待一下,似是老家那边的人……”
“老家?”也难怪南宫雪仙迟疑,毕竟当年南宫清几乎是破门离开南宫世家的,与现时的南宫世家家主南宫沛闹得颇不愉快,自建立泽天居后,与南宫世家的本家可说是老死不相往来,就连虎门三煞攻上泽天居来,连妙雪真人都伤了,如此大事发生南宫雪仙也从未曾想过要向南宫世家求援;怎想得到强敌已去,自己姐妹都嫁了,泽大居中百废待兴的当儿,南宫世家却跑出来凑这个热闹?“是哪位叔伯来了?大哥怎么不在外头应付?娘跟他们向来可处得不太好呢。”
听得出南宫雪仙语带责怪之意,颜君斗虽是耸了耸肩:心想这又不是自己处置得了的事,裴婉兰想叫谁进来通知南宫雪仙出迎,自己想管都没法可管,南宫雪仙这话几近有些无理取闹了,只是他对南宫雪仙心怀愧疚,心中只想好生报偿自己家人对她的伤害,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南宫雪仙虽还是欺负自己,却也只于口头而已,实际上还是让他处置内外诸事,倒也并不把自己当外人,颜君斗想着稍稍忍一下就过去了,自也不会在口头上与她作什么争论。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外头是南宫沅前辈亲至,带了南宫家主的亲笔信函,三弟和怜儿正在外头照应着……”
“是吗?”心中微微一懔,连南宫沛也写信来了,想必不是小事,南宫雪仙连忙理顺仪容,心中却不由微有火气。虽说当年之事她不知根柢,但阋墙之事,无论如何她也会站在自己父亲这边,对南宫沛自不会有什么好印象,自然而然对南宫沛的跟班南宫沅也不会有其好感。
只是讨厌归讨厌,可对方终究是长辈,就算心中满是不悦,表面上仍不能撕破脸皮;何况泽天居才刚回到自己手上,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在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总是好事。
虽说南宫沛那边的人恐怕是很难变成自己的友军,却也不能随意应付,南宫雪仙虽是心中不喜,仍是整好了仪容,缓缓走向前厅,听着旁边颜君斗低语几句,皱紧的眉头才稍稍松了开来。
走到了厅前,虽只隔着片门,却不曾听到外头人声,像是气氛一时僵滞,南宫雪仙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推门而入,只见主位上头裴婉兰表面虽还带着笑意,眼神中却没有几分喜意,旁边的南宫雪怜眉头微蹙,纤手轻轻按在朱华沁手上,而后者眉宇间颇带愤然,若非南宫雪怜阻住了他,只怕随时都会发作,那模样儿看得南宫雪仙心中一动。
人的脸往往就像一本书,往往不用言语便能表达许多表情,光看朱华沁竟如此压抑不住,想来南宫沛此次前来,该当不会有什么好事。
另一边客位上头,一个白袍老者端坐着,颇见道貌岸然之态,一身衣衫无论布料剪裁均是上等功夫,价值端的不斐,神色澹澹地不带几分烟火气,眉宇之间与南宫雪仙记忆中的南宫清颇有几分肖似,想来该就是那南宫沅;他身后立着两人,与南宫沅一般衣着,大约都是二十四、五年纪,衣衫清雅整洁,活像是士子出游般,若非腰问系着长剑,怎么看也看不出武林人模样,只是两人年轻,还修不到南宫沅那般神态自若,颇有几分轻狂,就如同一般世家子弟在外时一般。
南宫雪仙虽也算南宫世家的一分子,但泽天居脱离南宫世家已久,早没了世家子弟作派,面前这两人虽是未识其面,但世家子弟高傲的模样却看透了十足十,南宫雪仙不由心中暗想,这几人这样气派高昂,可若真遇上了虎门三煞这等高手,也不知是否有胆子敢交手?毕竟世家子弟表面威风八面,遇上高手时便色厉内荏,碰上没被自己家门吓住的强敌时便胆裂魂丧的样儿,南宫雪仙行走江湖之时也不是不曾见过。
“晚辈南宫雪仙,见过南宫沅前辈,不知这两位如何称呼?”看南宫沅神态傲然,抬头看天,连自己进来眼都不望一下,甚至没把裴婉兰放在眼里,彷佛他不是来此作客,而是此间主人一般的脸色,南宫雪仙便不由有气,只是表面上的礼仪还是得做,虽说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得乖乖拖礼。
“嗯,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当年阿清离开家里的时候,这小姑娘还在襁褓之中,没想到现在变得这般大了。”没回答南宫雪仙的话,甚至像没看到南宫雪仙在身前弓身施礼,南宫沅老脸微偏,在南宫雪仙面上一阵打量,又望向裴婉兰身边的南宫雪怜,老气横秋地像是在指教晚辈一般。
“连小怜儿也这般大了,果真是岁月不留人啊,甫儿、析儿,这便是你们未曾谋面的堂妹,可别失了礼数,知道吗?嗯,都在自己家里,小姑娘别这么多无谓的礼数,先坐下吧。”
“不敢,有客来访乃泽天居之幸,无论来者是否武林前辈,只要是友非敌便不可失了礼数,这是先父的教导,雪仙万万不敢轻忽。”听南宫沅这么说,语气中虽没半分火气,南宫雪仙垂下施礼的眉头却不可见地皱了一皱。
事若反常即为妖,当年南宫清之所以脱离南宫世家自立,除了向来与南宫沛不合之外,另一个理由就是他受不了南宫世家事事依足礼数,窒闷得活像道学先生一般的风气,而南宫沅却是最讲究礼数之人,他竟会要人“别多无谓的礼数”?传出去也没有人相信,南宫雪仙心念电闪,表面上却仍是施足了礼数,这才与颜君斗缓步走到裴婉兰身边侍立。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正好讲正事,家主有信函到此,请弟妹接令。”见南宫雪仙表面上依足了礼数,神色却是澹澹的,显然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南宫沅心中不由有气。
自从当年他辅南宫沛取得南宫世家家主之位,二十年来在南宫世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旁人遇见他无不执礼甚恭,深怕惹了他的火气便要吃下了兜着走;此次前来传南宫沛令旨,对象是泽天居的女子们,本来不用他亲自出马,难得跑这一趟远门,他心中原已有些不耐,没想到泽天居里头南宫清虽死,裴婉兰等一票女子竟仍不把南宫世家的权威放在眼内,只是南宫沅终究有了年纪,修养也算不差,倒不会这么容易便被引发火气,他从怀中取出信函,让南宫甫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哦?许久不见,也不知南宫家主信上写了些什么。既是南宫家主的信函,仙儿你看看吧。”取过信函连拆也不拆,裴婉兰随手便将信函交给南宫雪仙,向南宫甫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没想到裴婉兰竟这般轻易地就将信函随手交给女儿,连拆都不拆一下,南宫甫不由一怔,心想这位婶子好大的气派,他自幼修习家传武功,这还是头一次出门远行,一直以来在家里耳听目见的都是南宫世家的威严,南宫沛在世家里头威重令行,他的令旨可从来没被人这般轻忽过。
可便不说裴婉兰是长辈,光是如此近距离接触这美丽的婶娘,都不由令年轻如他心跳加速。裴婉兰虽已逾四旬,可不知是保养得好还是天生丽质,看来和南宫雪仙等二女竟似姐妹而非母女,尤其举手投足间有股自然而然的幽香四溢,在远处还不觉得,一近身便令他不由有些昏眩,若非世家子弟的修养和矜持,只怕给那香气一熏,便要因此失态。
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开来,一面回到南宫沅身后,一面却不由在心中遐想,这裴婉兰也不知熏了什么香,周身香气竟如此清馥,就连取过信函随手交手的动作,虽是随手而为,也透出了无比高雅,便是他也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弟妹这未免孟浪了吧?”不像南宫甫那样近身被裴婉兰周身的香氛所染,南宫沅可没受什么影响,见裴婉兰如此轻忽家主旨令,语气上不由多了丝不悦。
南宫世家在江南一带好生兴旺,家主威令一出,江南武林无不恭谨迎接,可裴婉兰不只没有恭领旨令,甚至连自己都小看便转交女儿,让传令的他面子上也颇有些挂不住,“这可是家主旨令。岂能如此轻忽视之?”
“哦,南宫家主所写不是普通信函啊……这倒真是轻忽了。嗯……仙儿取信看信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千万别弄破弄脏,这可关系到家里亲长的面子哪。顺便还得看看,这信是金字银纸,还是徽墨狼毫,光信函都这般贵重……”
不想让娘亲难做人,南宫雪仙截住了话头,不冷不热地回了南宫沅一句,连眼皮也不抬,随手便撕开了封皮,撕扯时的动作一点没有当这信函是贵重之物的意思,还得强忍着才能制止把信函整个撕破的冲动,她取出里头信函默读起来,甚至不望一下南宫甫和南宫祈难看至极的脸色。
没想到南宫雪仙这般不给对方面子,裴婉兰不由柳眉微皱,虽知南宫雪仙此言未免轻薄,大失名门弟子的矜持,但她终究是自己女儿,何况裴婉兰对南宫沅等人的看法,只怕比南宫雪仙心中所想还坏得多,有机会落他们面子,裴婉兰心实喜之,见南宫雪仙取函细读,她表面不动声色,只向颜君斗和朱华沁递个眼色,要他们小心提防,心下暗自盘算,也不知南宫沛在信中写着些什么。
对南宫沛和南宫沅,裴婉兰可不像南宫雪仙今儿才见他们,当年嫁了南宫清之后,这些人的面目她可见得多了,对他们逼走南宫清之事,至今仍郁郁在心,只不想真动兵戈而已。
早知南宫沅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他一来就摆出一副长辈的谱,一副要恃长压人的模样,想来南宫沛在信中多半没什么好事;只是泽天居刚脱虎门三煞之难,虽有燕千泽等人和云雾香亭相助,百废待举间也真惹不起强敌,南宫世家虽远在江南,可实力好生了得,裴婉兰倒不愿轻易开罪,不然也不会要在房中休息的南宫雪仙出来了。
不过南宫雪仙一出现,跟南宫沅的举动就摆明了只把他当武林前辈,不当他是家中亲长,礼数虽是尽到,却绝不让他干涉泽天居的家事,虽觉这样未免有些无礼,但面对的既是南宫沅,裴婉兰也就不当一回事了,甚至还出口帮女儿几句。
被南宫雪仙这么一顶,南宫甫和南宫祈可不像南宫沅那般压得住阵脚,脸上当即变色,只是没有南宫沅发话,两人还真不敢多事。在来此之前,两人原以为是为了同为南宫世家一脉,偏偏泽天居里都是女人,加上南宫雪仙和南宫雪怜都嫁了人,只留裴婉兰一人独守泽天居,若真遇上了强敌来犯,光靠裴婉兰一人之力,想来这婶子可没办法守得住基业,这才随南宫沅而来,打算接收泽天居,同时也挑起抵御外敌的责任;却没想到对方表面客气,可话语里头却似不怎么把自己放在眼内,不像同为一脉,反而像把自己的好心当驴肝肺,心中下由生出火来,偏生南宫沅被南宫雪仙顶了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两人便想发作,好歹也得等南宫沅先做出表示再说。
最觉失策的,便是此刻仍保着神色不变的南宫沅。他之所以来此,就是趁着南宫雪仙姐妹嫁人的当儿,前来接收泽天居,表面上当然是以协助抗敌的正大名义,想来以南宫世家的威望,裴婉兰弧身一人,也没什么抗力;没想到直到登堂入室,由裴婉兰介绍时方知,南宫姐妹可都是招婿进门,就连女婿都留在此处。
一步落错满盘皆输,何况颜君斗和朱华沁看来武功都不弱,绝不比身后的南宫甫和南宫祈差上多少,这下子也没办法以泽天居中实力孤弱的理由迫裴婉兰就范了,他原还想以长辈的谱,看看能否迫裴婉兰屈服,没想到不只裴婉兰,连南宫雪仙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明知自己这边来人不多,若真闹到要动手便是下下之策,先下说敌众我寡,动起来手来没有必胜把握,若真要为此而打上一架,传了出去对南宫世家的威名好歹也是个损伤。
“你沛伯信上写些什么?”见南宫雪仙凝目读信,眉宇之间浮起一丝怒意,裴婉兰连忙插了口,她心知这女儿看信一目十行,南宫沛这信函又不长,想来也该读完了,只不知内容如何,让南宫雪仙一时沉思,看似怒火将起,她这开口不只为了疑问,还为了打断女儿心中蕴积的怒气。
“嗯……信中所述,”知道裴婉兰意思如何,南宫雪仙对母亲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示意不会就此爆发,她飞快地瞪了一眼身后的颜君斗,这才缓缓说了出来,“南宫世家知道前些日子泽天居与虎门三煞间的纠纷,虽说虎门三煞已然退去,泽天居重回我等之手,但据言虎门三煞的一些狐朋狗党已然集结,说是正打算攻上泽天居来,深怕泽天居人手不足,特地派人来帮忙助守,免得泽天居再逢强敌,难以抗拒……其实也无须南宫家主如此关心,所谓得道多助,虎门三煞已灭,即便他们真有同党还敢前来,我泽天居自有抵御之策,南宫前辈这番心意,雪仙在此先谢过了。”
“哦,是吗?”听南宫雪仙这样解说信函内容,南宫沅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虽然南宫沛信里内容真要解说也有这个意思,但无论南宫沛、他又或裴腕兰,都不是初出江湖的雏儿,要出言胁迫也不用张牙舞爪,信中所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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