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封考虑到王守仁的安全,朱君照此来乃是声东击西之计。
神机营的高手尽被调到扬州来,南宫世家便可以乘虚而入,王守仁若是有什么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细思之下,徐廷封终于决定往南京走一趟,皇帝知道这个消息,当然同意,一面想办法看如何对付朱君照。
那边朱君照却完全不知情,只等差不多时间便找机会脱身。
他也早已作好安排,借口射猎,引起皇帝的兴趣,到了城郊,接应的心腹手下随即将预先安排好的一只白额老虎放出。
皇帝一见大为兴奋,以白额老虎罕见,一心要将之射杀才显得自己威风,连朱君照也忘掉,只顾追那头白额老虎,韩滔、高升只恐皇帝有失,带着一众锦衣卫只顾追上去,到皇帝将那头白额虎射后,想起朱君照的时候,哪里里还有朱君照的踪影。
皇帝立时大怒,下旨立即出兵进攻宁王。
徐廷封方面也总算来得及赶到通知王守仁戒备,虽然不知道南宫世家的人什么时候采行动,亦尽全力去部署好一切。
当夜南宫世家的人便已杀进来,粉罗刹如入无人之地,直入大堂,将坐在堂上身穿官服的王守仁杀掉。
那其中只是一个行将处斩的死囚,但南宫世家的人却未见过王守仁的真面目,粉罗刹更只是听令行事,只道已经成功,立即撤退。
徐廷封早已考虑到每一种可能,连火枪也调来,集中在大堂的进出口,虽然不能够阻止南宫世家等人进去,也到底来得及阻截他们离开。
唐月娥首当其冲,死于乱枪之下,她虽然出身唐门,一身暗器,与火枪的速度杀伤力仍有一段距离。
粉罗刹也身中数枪,却毫无感觉,仍然冲杀上前,一入火枪队中,那群火枪手便束手无策,南宫世家的其它人立即冲杀出来。
徐廷封、傅香君双双出手,力战粉罗刹,仍然不敌,谢素秋、姜红杏以王守仁已死,不敢恋战,以粉罗刹断后,急急逃去。
粉罗刹挡者披靡,徐廷封、傅香君也有心无力,那些军兵就更不用说,到最后还是只有目送着粉罗刹离开。
事实粉罗刹一出包围,身形展开,亦没有人能够追得及,重伤之下还这样厉害,正常情形之下可想而知。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那些军兵惊魂未定,再看眼前这种环境,就更不禁由心底寒出来。
徐廷封、傅香君亦涅一把冷汗,突然想起了小子,傅香君第一个变了脸色。
南宫世家事败,小子仍然留在南宫世家,将会有什么遭遇?
傅香君随即赶去南宫世家照应,徐廷封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冒险。
王守仁并没有阻止,圣旨这时候才来,不敢有慢,立即点起兵马,直追南昌。
皇帝到达南昌的时候,王守仁大军亦到达,皇帝原准备立即攻城,却被王守仁劝止,以大动刀兵,死伤必然惨重,有伤天理,建议先烧宁王的军粮。
高升、韩滔受命率领精兵混入,果然成功将宁王的军粮烧去。
宁王得悉,不得已只好征取民间存粮,一时间南昌城中人心惶惶,未战已先自乱了。
朱君照这时候才赶来,看见南昌被围,只有从水路偷进去,发现王守仁未死,才知道计划完全失败。
宁王已经没有了主张,朱君照一样没有,只看皇帝跟着会有什么行动。
计划失败,人尊这个老太君一样很生气,尤其是知道傅香君、徐廷封在一起,以她的聪明,又怎会猜想不到是傅香君有所发现,所以才暗中离开南宫世家赶去通知徐廷封小心防范。
傅香君知道的,小子当然亦知道,所以仍然留下来,势必要继续调查南宫世家的秘密。
然后她考虑将小子杀掉。
姜红杏完全同意,人尊也只是与她商量,在南宫世家的人当中,姜红杏显然是例外的一个,知道的事情比任何一个都要多,也甚得人尊信任。
她们随即发觉有人在偷听,但推门一看,只是谢素秋远远行来。
谢素秋其实是知道被发现,先退出去然后再走回来。
她是来找老太君,只因为才回来便被明珠追问,也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明珠到底知道了多少,希望老太君能够有一个明确的指示,好让她懂得怎样应付,哪里知道有意无意却听到老太君与姜红杏商量要杀害小子。
她的心很矛盾,小子与明珠的感情她是知道的,若是死在南宫世家,明珠一定不会原谅南宫世家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例外。
人尊看出谢素秋必然听到了什么,只是谢素秋不必说也不去拆穿,若无其事的只请谢素秋前去府看能否将药物偷出来。
她并非单刀直入,只是话说得恰到好处,使谢素秋自愿答应去偷药,接又叫姜红杏去侍候谢素秋准备一切,其实是要姜红杏去监视谢素秋,以免跟明珠接触,将杀害小子的消息泄漏出去。
谢素秋也是聪明人,怎会看不出来,却不动声色,费尽苦心,终于还是将一张字条交到明珠的手上。
明珠很想问清楚谢素秋要到什么地方去,也以为字条就是告诉她这件事,发觉不是,谢素秋已然不知所踪,她也不敢再怠慢,急急找到小子,要小子夤夜离开南宫世家。
小子很奇怪,追问明珠,明珠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要小子立即离开,小子却是那么的固执,一定要明珠跟他一起走,甚至怀疑明珠在说谎,其实是不喜欢他,所以想办法要他离开南宫世家。
明珠最后只有跟他一起走,意思是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才回去南宫世家。
他们才离开便已被在附近监视的白莲教徒发现,红灯、蓝灯、白灯三个使者随即现身截击。
小子、明珠不是敌手,奋力突围,且战且退,小子立即要明珠回去南宫世家,这一次却轮到明珠不肯丢下小子,怎也不肯离开的。
三灯使者受命格杀勿论,连明珠也不肯放过,小子一被分开,立即陷入白灯使者蓝灯使者与大群白莲教徒的包围中,要保护明珠也成问题的了。
明珠虽然有一身本领,到底不是红灯使者的对手。临敌经验就更不用说,若非徐廷封、傅香君及时赶到,便得丧命在红灯使者手下。
徐廷封任督二穴已通,内力真气源源下绝,天龙第九式展开,就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三灯使者看见阵势有些不对,又不知道徐廷封以外还有什么援手,连忙撤退。
徐廷封没有追赶,小子也没有,看见明珠平安无恙才放下心来。
明珠已伤心欲绝,她怎么地想不到,南宫世家与白莲教竟然勾结在一起。
徐廷封一样想不到,但此刻到底在南宫世家势力范围以内,不敢逗留,连忙上路,明珠难免犹豫,在傅香君半推半拉之下,也只好跟他们一起走。
当夜在客栈投宿,大家仍然想不透,白莲教若是与南宫世家合作,明珠是南宫世家的人,何以都要对她下毒手。
小子却不知怎的突然怀疑到南偷的死也可能与白莲教南宫世家有关,要与南宫世家白莲教讨一个公道,他虽然不能肯定,明珠却心中有数,听着难免心烦意乱,坐也坐不下去,托词太累,回自己房间去。
小子要追上去,被傅香君叫住,提醒他明珠是南宫世家的人,小子也这才如梦初觉的,说到双方大打出手,明珠应该站在那一边,大家都不由苦笑,说到后来还是听天由命。
翌日再上路,明珠没有出现,找到房间去,只留下一张字条,也没有写什么,只是说要离开,叫小子以后不要再找她。
小子也知道昨夜的一番话令明珠很难过,可是到这个地步亦无计可施,唯有与传香君去看如何将明珠找回来,徐廷封则不得不赶赴南昌了。
南昌方面局势越来越紧张,城中由于粮食短缺,人心惶惶,一片愁云惨雾。
宁王原是有意与皇帝决一死战,但行刺王守仁不但失败,而且大军压境,心早已凉了一半,军粮被烧,士气更大受影响,他非常明白这种情形下出击,必定一败涂地,要守也是大成问题。
更令他头痛的是赶程回来的朱菁照竟然不慎落在王守仁的手中。
消息是由高升送来,有朱菁照佩带的一对碧玉耳环为证,高升这个使者还带来皇帝的圣旨,着令宁王立即开城出降。
宁王没有答应,也以使者善待高升,没有难为高升,接派朱君照随高升回去见皇帝,与皇帝好好的谈谈条件。
这个朱君照却不是真正的朱君照,乃是蜡斋易容改装。
易容也是忍术的一种,蜡斋已练至化境,看来与朱君照并没有太大分别。
没有人看得出,连天河上人这种高手也一样看不出来,皇帝虽然知道朱君照也有一身武功,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谅他也不敢怎样,得意之下,不由自主走近去,幸好在这个时候徐廷封回来了。
当真是旁观者清,徐廷封一眼看见便感觉朱君照有些不妥,也只有他时常有机会接触皇帝与朱君照,两人站在一起,高度距离明显的与平日是有点分别。
也所以徐廷封特别留上心,一面盯着一面移步走近去。
蜡斋与徐廷封目光接触便知道徐廷封已经动疑,心头稍乱,眼神便变得狡黠起来。
皇帝这时候已经很接近,蜡斋知道只要徐廷封再接近,下手便更加困难,当机立断,身形一动,疾窜向前,探手扒向皇帝的咽喉。
侍候在一旁的天河上人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徐廷封若不是已练成天龙第九式也一样来不及。
蜡斋一动同时徐廷封身形亦动,姿势的巧妙助长了身形的速度,一掌伸出,正好挡住了蜡斋那抓向皇帝咽喉的手。
蜡斋跟着一脚踢到,徐廷封的另一只手却已将皇帝送出了半丈。
那一脚踢在旁边的一张几子上,将那张几子踢成碎片,皇帝看在眼里,不由得变了脸色。
天河上人随即挡在皇帝面前,蜡斋看在眼里,知道没有希望,身形倒退。
皇帝立时大呼道-“大胆朱君照,来人,将他抓起来!”
徐廷封截住了蜡斋道-“他不是朱君照。”
“不错,我不是”蜡斋反手撕下朱君照的面具,身形一缩,竟然从衣服中缩出来,一身忍者装束。
天河上人一群立即劈到,那只手掌刹那间彷佛大了很多,正是密宗的秘技“大手印”
蜡斋不敢接,手中衣服与倒退同时抛出,霹雳一声,爆开了一蓬烟雾。
天河上人双掌轮转,那股烟雾尚未散开便已被他的内力束起来。
蜡斋原是要施展烟遁雾隐这一招,看见这种情形只有硬闯出去。
徐廷封上前截击,可是蜡斋半身一转,便向那些锦衣卫当中闯去,那些锦衣卫兵器早已在手,可是蜡斋一上前便夺了一柄刀在手,跟着杀进人丛中,乱成一片。
徐廷封、天河上人双双抢上,却被那些锦衣卫阻止住,眼看便要给闯出去,萧三公子突然出现,断肠剑出其不意将蜡斋砍杀地上。
蜡斋怎么地想不到锦衣卫当中竟然杀出一个萧三公子这样的高手,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萧三公子那一剑也是全力施为,断肠剑的精妙所在,就是在平时,蜡斋要化解也不容易。
“想不到中原武林的高手也会用这种卑鄙暗算手段!”蜡斋倒伏地上,恨恨地瞪着萧三公子。
“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三公子冷应。
蜡斋惨笑,围堵上前来的锦衣卫这时候又散开,皇帝在徐廷封与天河上人左右保护下大步走至。
“大胆倭奴,竟然敢与宁王勾结来行刺?”皇帝这个时候自然眉飞色舞。
“算你命大”蜡斋喘着气,双手掩着胸腹,他的肠已断。
“皇上乃九五之尊,自然洪福齐天。”天河上人不忘奉承这一句。
皇上大乐,大笑,也就在这时候蜡斋的口张开,一枚毒针喷出,射向皇帝的咽喉。
徐廷封、天河上人都想不到有此一着,要阻挡已经来不及,萧三公子的断肠剑却及时挡在皇帝面前,将那枚毒针挡去。
蜡斋大怒,一个身子疾挺起来,天河上人的大手印即印在他的在灵盖上,连印三下,蜡斋就是有三条命也给印掉了。
皇帝惊魂甫定,上前一拍萧三公子肩膀,大笑道-“你杀刺客功劳已经不少,方才又替我挡去暗器,功劳更大,要做什么官,快快说来,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萧三公子跪倒道-“草民萧三,只求皇上一件事。”
“莫说一件,就是百件,我也答应你。”皇帝这话出口,自己也一呆,他是一时口快,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
君无戏言,若是其它真的有什么难题提出来,可就头痛了。
“如此萧兄直说好了。”徐廷封心念一转。已知道萧三公子所求何事。
萧三公子连忙道-“草民只求皇上将草民的徒弟朱菁照交给草民,恕她死罪。”
“朱菁照?”皇帝一怔,心底叹了一口气,他原是什么血统关系也不管,南昌事了,便将朱菁照收入宫中。
徐廷封随即接道-“菁照不过一个女孩子,放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后患,天下百姓更因而会颂赞皇上的宽宏大量,皇上无妨三思。”
“既然你也是这样说,我又有言在先,还思什么?”皇帝索性大大方方的一声道:“就这样好了。”
萧三公子连忙叩谢,皇帝连忙叹息道-“我却正要以朱菁照要挟宁王投降,如此一来,又要另想办法的了。”
徐廷封接道-“皇上乃是体恤上天好生之德,不想大动刀兵令生民”
萧三公子截口道-“草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还请皇上派一队身手敏捷的高手随我到南昌城西的水灞走一趟。”
皇帝奇怪道-“这有什么用?”
萧三公子道:“草民知道在没有办法之下,王爷必定会毁坏水灞,到时江水涌进,南昌固然难免水淹,周围十里亦不例外,双方军兵断无幸理,两岸民居相信亦一样,遗患就更不堪设想。”
皇帝悚然动容,他就是怎地想不到会有此一着,连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萧三公子道-“唯今之计乃是先一步攻占水灞,而王爷方面军心一动,南昌城不攻自破。”
“好”皇帝眉飞色舞,却又问道-“你乃是宁王府的剑师,何以会背叛宁王?”
萧三公子叹息道-“王爷其实并无大志,只是小王爷与倭奴为伍,野心勃勃,才有今日的事发生,草民并无他念,只是不忍见千万百姓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很好很好。”皇帝笑了笑道-“你却是不肯做官,否则一定是一个好官。”
他说来一番热诚,其实心意并不是这样,也只因为萧三公子对这一战很有帮助才会说这种话。
萧三公子不为所动,他早已立定主意,连江湖也准备退出的了。
徐廷封对皇帝固然很了解,对萧三公子也是,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宁王的确并没有什么大志,朱君照却彷佛感染了倭奴的习性,哪里管什么百姓死活,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知道蜡斋行刺失败,立即着令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三人带人赶赴水灞,要将水灞毁去。
徐廷封、萧三公子亦带人同时到达,柳飞絮三个当然不是对手。
朱君照以时辰已至,仍然毫无动静,亦知道事情有变化,而同时王守仁亦开始城攻,挟雷霆万钧之势,守城的军兵未战便已心怯。
守将怠报看宁王如何定夺,来到王府才发觉宁王父子已经离开。
蛇无头不行,南昌不攻自破,王守仁知道消息,立时绘其图形,追缉宁王父子。
他的判断没有错误,宁王父子果然混在人潮中,乘乱要混出去,但都作下人装束,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路走来都平安无事,遇上截查的军兵,也只是看看便将他们放走,但两个与图形相貌这样接近的人走在一起,到底还是很容易引起注意,到了第八次截查,终于被军兵截下来。
朱君照人急智生,抢先告诉那些军兵宁王化装成下人,宁王怎地想不到出卖自己的竟然是亲生儿子,惊怒之下便要夺路逃走。
那些军兵立时一拥上前,倒将朱君照忘记了,朱君照又怎肯放过这个机会,与一刀轩随即混进人群中。
宁王看在眼里,没有嚷出来,到底是虎毒不食儿,何况他并不是毒虎,一个人却已完全崩溃。
被带到皇帝面前他也是没精打采的,任由宰割,皇帝也是立定了主意杀一儆百,当场下旨将他杀掉。
连朱菁照他也不想放过,有意反悔,只是徐廷封早已防到有此一着,水坝事了,立即着萧三公子将朱菁照带走,以免节外生枝。
经此大变,朱菁照完全变了另一个人的,明白事理,知所取并。
这是徐廷封最感安慰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