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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松萝共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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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屋中只剩下了他两人。

    上官莹冰未语脸就先红了:“梅大哥,请坐。”

    梅奇有些惊异,怎连称呼也改了?

    “小姐召唤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他依然保持着距离,称呼不改。

    “我我、我对不起梅大哥”上官莹冰低垂粉颈,心情激动“一直冤枉了大哥,我、我好悔哟!”

    梅奇道:

    “上官小姐,以往之事不必提了。适才令堂召见在下,也为的说明此事。”

    “梅大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小妹不知要如何才能报答”

    “请小姐不必再说,侠义道中人,为对抗黑道邪魔走在一起,相互救援不过平常事,怎么当得起大恩二字?”

    “梅大哥,请受小妹一拜!”

    她盈盈起立,扑地便跪。

    梅奇也只好跟着跪下:“小姐要如此多礼,在下便要告辞了。”

    上官莹冰不管他说什么,只管拜了下去,梅奇也只好还礼。

    拜罢,上官莹冰站起身来,已是泪流满面、一脸凄楚。

    梅奇惊道:

    “小姐为何流泪?莫非在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么?”

    “是的!”

    “这从何说起?”

    “你不接受小妹一拜,分明记恨小妹,不解前嫌,将小妹一片真情,拒之于千里之外”上官莹冰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小妹称你大哥,你却称小妹为小姐,你不肯原宥小妹,小妹还有什么脸再见人”

    “这这、这,这从何说起?在下不是说了么?过去的事已成过去,不必提起。

    若说在下记恨,请问小姐,梅某若是器量如此小的人,怎又会再救小姐呢?”

    “是的,你不记恨,但仅此而已么?”

    “噫,在下能做的,不是就这一点么?不知还要怎样,请小姐明示。”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真不懂。”

    “好,我索性说了吧。大前天你救下我时,我当时有什么举动?”

    “这”“说呀!”

    “小姐自己知道,说不说岂不是一样的么?”

    “不,我要你说!”

    “好吧,我说。

    当一个处于绝境,求助无望,决心一死,以免受辱之际,突然绝处逢生,救星从天而降。

    狂喜之际,十分冲动,难免就有冲动之举。

    小姐,这是人之常情,人人都会这样的。”

    上官莹冰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一直以为,那天她的举动,已明白无误地泄漏了真情,他不会不知道。

    可是下山后,他居然不来探视她。

    熬了两天之后,她实在憋不住了,趁畅鹏来探视花素秋,请杨鹏帮她叫梅奇来,说是要感谢救命之恩。

    现在,她才知道,梅奇根本就不领“情”所以才如此冷淡。

    她气得眼泪直流:“你以为我对任何一个救我的人,都会这样么?你”梅奇惶惑了,不敢再说话。

    “在你眼中,我上官莹冰竟是一个如此轻贱之人,对么?你说呀!”

    梅奇嗫嚅道:

    “小姐,在下何敢轻视于你,这话不知又是从何说起的?”

    “过去,我对不起你,但你以为我心中就好受么?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的呀!那天你走后,我一直安不下心。

    可是,再也见不到你。

    你知道么,我为何一人从将军府出来?就为的是找你呀!”

    上官莹冰鼓着勇气,把能说的话都说出来,她怕梅奇再度不告而别,以后若是再也见不到他,那才是终生遗恨的事!所以,她不顾一切,把心中的话,当面对他说出来!

    梅奇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她只身离开将军府第,竟然是去寻他。

    这话意味深长。

    不过,他不放心。

    于是,小心翼翼问道:

    “找我报仇”

    “你!”上官莹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梅奇明白了,放心了,心里的冰,开始融化了。

    “实在对不住,小姐”

    “不能换个称呼么?”

    “唔,冰妹”

    “你叫我什么?冰妹?难道在你眼中,我竟是冰冷的怪物么?”

    “是是”

    “什么?!”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说”

    “说呀!”

    “莹妹,你的话我懂了,可是”

    “可是什么?”

    “令堂不是将你已许配给邢”

    “胡说八道!不管什么人,也不能强迫我的意愿。”

    “那么,杨又怎么办呢?”

    “杨?什么杨?什么怎么办?你倒是说清楚些呀!”

    “这我在路上看到,小姐与杨二侠不是也也很”梅奇找不到合适的字眼,说不下去了。

    “唉,叫我说什么好,你去问花姐姐吧。”

    正好花素秋来了,她是来探探消息的,不知上官莹冰有没有勇气说出心里话,若是没有,她就要当代言人了。

    “什么事要问我?”她笑眯眯问上官莹冰。

    上官莹冰已不再流泪,赌气地一指梅奇:“姐姐,你把我们从杨家出来这一路上的情形说给这个人听听!”

    花素秋何等机灵,知道梅奇生了误会了。

    她笑道:

    “好啊,姐姐替你讲吧。”

    她从上官莹冰从广州出门讲起,她们二人相识的经过,怎样认识了杨家,一路上又是怎样一种情形。

    这其中,她讲出了上官莹冰对他的一片痴情,讲着讲着,话锋一转,把梅奇的无情无义形容了一番,一个痴情,一个薄情,全然不能体察一个姑娘的心意。

    总之,照她这么讲来,全都是梅奇的不是。

    梅奇是个冷冰冰、干巴巴,不知情为何物的鲁男子、寡情汉。

    所以,他对不起上官莹冰,因此罪孽深重,该当羞愧万分。

    按照一般情理,像他这样无情无义的家伙,早就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姑娘应该把他抛到九霄云外,从此不理他。

    姑念他还年青,不谙世事,又是初犯,而且知悔愿改,所以从轻处罚,只让他当着花姐姐的面,向上官莹冰赔不是,以后不再重犯,此事就算了结。

    这不知是哪一家的理。

    上官母女把梅奇视为冤家对头,见了面要打要杀,人家自然只好躲开。

    照花素秋这么讲下来,梅奇就有一万个不是,而且都是他的错。

    这明明说不过去。

    但世间上有些事就是不可思议。

    梅奇被她说得羞愧之至,喏喏连声,大骂自己不是东西,辜负了上官小姐一片情意。

    上官莹冰在花素秋从头说起时,禁不住羞涩,便躺到床上,盖起被子,把身子侧了过去,脸对着墙,边听边抽泣、边流泪。

    等到听到后来,花素秋越说越离了谱,把自己对不住梅奇的地方,全部给颠倒过来。

    你听她说的:“要是上官姑娘不是对你有情有义,当时在老父床边那一掌,还不把你打得送上了西天?她当时是情不由己呀!不出手不行,出手也不行。

    啊呀呀,要是你处在这种境地,又该何为,你不摸着良心想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呀!”

    上官莹冰心想,当时是在激愤中出的掌,决没有手下留情意思,这说到哪里去了?

    “你从晓月宫走后,上官姑娘日夜牵挂着你。

    那天她又是身不由主,向你挑战,一个女孩儿家的心本就是柔弱的,你想想,为父仇为情郎,你要她站在哪一方?她的心早被撕扯成两半了。

    若不是她对你情深似海,杀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薄情郎又有何不可?自从你溜之大吉,对她的安危不问不闻,使她几度陷于危境。

    自从死了父亲,她们母女孤苦伶仃,你身为男子汉,居然忍心抛下她们,一个人逍遥快活,说说看,你的心是肉长的么?”

    上官莹冰心想,那时母亲咬定他是仇人,见面就要拼命,我自己也只能顺从母命,找他算帐,他又怎敢来管我母女的安危呢?这未免说不过去。

    但花素秋可不管这些,她一直数落下去,听得上官莹冰忘掉了悲伤,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怕笑出声音,使劲用被子捂着嘴,于是一个肩膀在不停地抖动。

    梅奇见了,以为她在无声饮泣,难受得真想跑到床前跪下,向她认错认罚。

    可当着花素秋的面又不好意思。

    只能在花素秋讲话的间歇中,插几句自己该死、不是东西的话。

    花素秋特别提到前天,当他救了上官莹冰,她扑到他胸前的举动,更是说得极为动情。

    说着说着连自己也流下了泪。

    “我说梅大侠,我们女子一旦心许某人,便是至死不变。

    上官妹子那天当着敌我之面,公开地表示以身相许,你遇到那么一个痴情女子,还有什么委屈可言?一个女子极重名节,她又是名门出身的千金小姐,能抛弃世俗之见,不像一些庸俗的脂粉忸忸怩怩,极为勇敢地投入怀中,你不想想这又是多么难得的事?可你,你居然无动于衷,直如榆木疙瘩、没心没肺,整整两日不来探问伤情,你、你、你”梅奇左认错、右赔不是,花素秋才放他走。

    等他一走,花素秋却大笑起来。

    上官莹冰红着脸转过身,翻爬起来,道:

    “姐姐,你还笑呢,妹妹急得要死”

    “急什么,怪事!”

    “你说得太过分了,我怕他一怒之下挥袖而去,那不是更糟了么?”

    “最后他是这样走的么?”

    “不是。真想不到,姐姐你真会说啊!”花素秋道:

    “对男人就该这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理也要变有理,现在不克着他们点儿,以后他就会欺负你!”

    “姐姐,你真行,杨大哥以后有苦头吃了。”

    “你等着看,姐姐非把他驯服得乖乖的,叫他言听计从,你可得学着点,懂了么?”

    “咯咯”上官莹冰笑起来。

    “嘻嘻”花素秋笑得更开心。

    误会消除,梅奇心中大慰,心中开朗起来,除了值更,不时进去看望上官莹冰。

    还到万书韵房里小坐,使上官夫人也十分欣慰。

    孟老儿抽个空儿问他:“姻缘本天定,尚需人撮合,有了月下老,你就不要孟老儿了么?

    该打该打!”

    梅奇脸红了:“不过误会消除而已。”

    孟老儿也不说话,笑嘻嘻从腰带上取下金唢呐,径自吹了起来。

    唢呐调子喜气洋洋,令人听了心中快活。

    他在房里吹不过瘾,搬个凳子坐到天井里吹。

    有姑娘问他:“哟,孟前辈吹得如此好听,这是个什么曲儿哟?”

    “嘻嘻,这叫凤求凰,是你这么大的姑娘最爱听的。”

    要是个年青的汉子问他,他就说:“这叫鸳鸯配,是专给你这号人听的。”

    有老的听见他这么说,问他:“老哥,这‘风求凰’也好,‘鸳鸯配’也好,是专吹给年青男女听的么?”

    “不对不对,是专吹给那些没有成亲的人听的,成了亲还有什么听头。”

    “噫,还有这种规矩?”

    “老弟,你不睁开眼睛瞧瞧,把眼珠瞪得大一些儿,这不是有几个小子和丫头正在卿卿我我、呢呢喃喃么?俺老儿正是给他们助兴的!”

    这话是放开声音说的,小小一个院落,又有谁听不见?

    花素秋、上官莹冰、卓武、杨燕、达娜,心中都在狠狠骂老头可恶,这不是把她们的事当众揭穿么?本来大家大大方方的,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彼此相熟就坐在一起聊聊天而已,被这可恶的老儿这么亮门大嗓地一嚷开,以后不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么?

    可梅奇、杨鹏、骆震坤、林雄、江狂浪听了只是哈哈一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兴许老头儿说的是别人,与己无关。

    自己一向十分小心,没人看得出来。

    唉,男人毕竟是男人,脸皮也确是比姑娘们厚得多。

    他们照样若无其事地串门,各找各的主。

    梅奇和杨鹏、骆震坤去的是上官莹冰、花素秋、杨燕的屋。

    林雄、江狂浪则往卓瑛、达娜、林雅妹的屋里跑。

    这其中,只愣了杨鹰。

    他不难看出,上官莹冰相中的是梅奇。

    花素秋早在杨家就说过,上官莹冰是有了主儿的。

    可他在不知不觉中,被上官莹冰的风采所迷。

    就在梅奇救了她的那天,他本该就省悟过来的。

    可他没有。

    幸好,他们之中有了个花素秋。

    花素秋与上官莹冰商量好后,抽个空与杨鹰“打开天窗说亮话”让他不必再存幻想,该把一份情意,放在替他治伤的林雅妹身上。

    她会从中替他撮合。

    林雅妹温文尔雅,天生丽质,此次对他的照顾也的确是无微不至、体贴关怀。

    他对她本也动了心,只是一时舍不下上官莹冰。

    花素秋的良言,使他毅然答应下来,对花大姐的美意感激万分。

    从那天起,他加入了林雄、江狂浪的队伍,使本来觉得在房中妨碍了别人的林雅妹,也成了三位女主人之一。

    这样无忧无虑、情丝绵绵的日子过了四天。

    凡是在“凤求凰”乐曲中喝主角的人,无论男女,伤都好得特别快。

    这不能说不是奇迹。

    他们暂时忘掉了刀光剑影、出生入死的境地,默默地品味着温馨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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