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没关系,我心里坦坦荡荡,不怕和她对质。”成雁说。
“拉倒吧,你们女士要是都有你这样的胸怀,那世界就太平得多了。”
“那好吧,你去忙你的吧。”成雁说着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你还没说正事呢,你找我什么事?”任凭想起自己来的使命。
“回头再说吧。”成雁好像把自己埋藏得很深。
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让人捉摸不定,任凭想。
“你走吧,谢谢你。真的。我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你还是来了。看来你的官架子还不大。”
“我这是什么官啊,七品芝麻官都谈不上。”任凭说着,就要服务生拿账单来,成雁说是自己请客怎么能让你付钱?二人同时将钱递过去,服务生却收了任凭的,弄得成雁无可奈何。
任凭说:“你请客,我掏钱,谁也不欠谁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再在这里呆一会儿。”成雁坐在那里没动。
女人的心思真是不可捉摸,也许她另外还有约会吧,任凭想。这样想着,就和成雁挥手告别,成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对视了几秒钟,最后还是任凭先抽出了目光。
任凭出了星星酒吧,就给李南山打了电话,李南山告诉他自己在月季园歌舞厅门口等他,有急事,请他务必马上到。任凭问李南山这家歌舞厅在哪,李南山说问徐风就知道了。任凭又说徐风走了,就自己一个人。南山说打个的,让的士司机告诉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任凭只好打了个的。见司机是个女孩,就坐在了前面。女孩穿着很新潮,在车灯的照耀下,任凭看到她的牛仔裤的双腿上各有一个大洞,露着膝盖。现在的年轻人没有过过穿麻包片的日子,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诗强说愁。”
上车后司机问:“去哪?”
任凭说:“有个月季园歌厅知道吗?”
女孩说:“知道。不知道那里还怎么开出租车?早饿死八回了。那可是本市最大、生意最好的歌厅之一。尽管放心坐我的车吧。保证把你拉到月季园的大门口,等你看清楚了再付款不迟。”
任凭看这女孩很可爱,就开玩笑地说:“你的裤子烂了,也不回家缝缝。”
女孩就笑起来,说:“老冒了吧,这叫酷。酷,懂吧?”
任凭故意说:“不懂。”
女孩说:“酷就是‘派’,‘派’该懂了吧?”
任凭还是摇头,逗她说:“还是不懂,是一个流派吗?”
女孩急了,说:“我和你之间有代沟,没办法交流。”
任凭说:“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是不是另类的意思?”
女孩说:“对对,有点那个意思。这下有点明白了。”
任凭说:“另类是不是另外一类,不是一般的的一类。”
女孩说:“这还差不多,算你还是当代社会的人。现代社会的发展,另类起着很重要的的作用,尤其是在思想领域。上海有个卫慧知道吧?写了一本小说叫做《上海宝贝》,那才叫另类,据说给中国文坛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呢,后来官方把这本书给禁了。要我说,那决定禁书的人肯定是个卫道士。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什么文化封锁。《金瓶梅》、《红楼梦》不都禁过吗?结果怎么样呢?越禁越有名了。能成为禁书说明其思想与当时的观念发生了冲突,但可能这种思想观念偏偏就是发展的方向。听说国外在小学时就搞开放式的教学,鼓励学生提出跟课本不一样的观点。”
这下任凭不敢小看这个女孩了。这个女孩说不定是一个女隐士呢。
任凭问:“你是什么文化?”
“什么文化?应该说什么专业才对,一说文化总让人想起文化大革命。我是黄大历史系的,毕业一年多了,尚在家中待业。”又是黄河大学的,任凭想怎么光碰到自己的校友呢?况且她一毕业就开始失业,也够惨的。
“怎么还没有分配工作?”任平问。
“分配工作?那是哪一年的事了?现在谁有门,肯花钱,谁就有工作。否则就自谋职业。这事本来没什么,大学毕业待业也很正常,象我们学历史的,人家要你干吗?进行历史教育?但是要公平,要不分配都不分配,有关系,就能进到好单位,这是什么事儿!”女孩不平地说。
“不过你开出租车也属于高收入阶层啊。”任凭安慰她说。
“高收入阶层?你算过账没有?这车是我家几口人兑钱买的,连办手续下来花了二十七八万,一天能拉二百多元,除掉油钱还落一百多,一个月净盈利三四千元,一年就打五万元,那也得五六年才能反过来本。这还没算工资。我算过了,到头来落个破车,就是工资。”
任凭沉默了。这年头,干什么都不易,正象上次崔子建在车上说的那个笑话,三轮车夫、三陪小姐都不易。现代市场经济把人们赶上了竞技场,你不去努力,不去拚搏,就会被淘汰出局,听说日本中年男子忙得连和太太xìng交的次数都减少了,看来不光中国是这样。这是个世界性的的问题。这不仅使人怀疑起人生的意义来,人生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生存?基本生存满足了之后,还要为更高的物质享受去劳其一生?物质极大丰富之后人就活得好吗?问题太多了,如果罗列起来,简直象屈原的《天问》一样。城市里的人就象赤着脚走在灼热的烙铁上,必须不停地走,否则就会被灼伤,就会疼痛。德国那位制造了“超人”学说的哲学家尼采说得更残酷,“人类是一条系在动物与超人之间的绳索——一条高悬于深渊的绳索。要从一端越过另一端是危险的,行走于其间是危险的,回顾观望是危恶的,颤栗或踌躇不前都是危险的。”一头是动物,一头是超人,下面是万丈深渊,你选择什么?你必需向超人努力,否则,不是还原为动物,就是掉下万丈深渊。
车子上了立交桥的高架路,箭一般地向东郊驶去。两边的梧桐树象是一簇簇低矮的酸柳棵,在夜灯的照耀下影影绰绰,树上的鸟早已归巢,也许正雌雄相偎,身下是白天刚下的爱卵吧。这些让人既爱又恨的鸟儿呀,白天给人带来了婉转动听的鸣啾,晚上却拉下了大片的粪便,甚至目无王法地倾泻到行人身上,不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黎民百姓,抑或是穷措大,一概浇而淋之没商量。
任凭见车子还继续向东郊开过去。忍不住问那女孩:“这个月季园在哪呀?”
“在哪?不会在这宽阔的大道上。在这里太招人眼了,就干不成了。”女孩说。
“为什么?”任凭不解其意。
“这地方相当于红灯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吗?那样不是天天让公安局查的吗?”女孩好像对此也是很熟悉。对了,任凭好像听人说过,出租车司机好多都兼顾拉皮条,那些娱乐场所为了鼓励出租车司机给他们拉客人,一般都是除客人的车费外再给司机一份钱。
“那地方真像你说的那样可怕吗?”任凭问。
“可怕?你们男人还觉得那里可怕?可怕你还去干什么?”女孩大惑不解。
“是一个朋友请我去的。”任凭诚实地回答。
“到那地方去的人没几个是自己掏腰包的。”
“那里什么样?”任凭好奇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其实我也没进去过,但知道那里的生意好,每天从晚上八点多开始就拉不完的人,到夜里三四点钟人还不断。”女孩并没有直说,而是以一个出租车司机的身份现身说法。
车子上了一条小路,又从小路拐进了一条小巷,女孩说:“到了,你看,前边就是。注意看招牌,看到底是不是。”
任凭向前方望去,只见本来就不宽的路两旁黑压压地停满了高级轿车,足有四五十辆之多,黑压压的车群中间包围着一个不大的门面,门的周围都是用红木板包就,门边的地上放着两盏探照灯一样的大灯,照着红色的门楣,只见上书正楷大字:“月季园歌厅”。任凭想,怎么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大呢?
女孩又问:“是不是这里?”
任凭诺诺连声地说:“是这里,是这里。”赶忙掏出钱包付了钱。正准备下车,那女孩将他叫住说:“慢着!给你一张名片。有事打我电话。”说着掏出名片递给任凭,任凭心想着干什么的都有名片,甚至连办假证贩子也有,就接过来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出租车主:荆棘。下面是手机号码。
李南山站在歌厅门前,正掏出手机打电话,任凭看见他他却没看见任凭。这时任凭的手机响起来,一看号码果然是李南山打来的,他按下了手机的拒绝接听键,然后偷偷地绕到李南山背后,用拳头猛地捅了一下李南山的腰,李南山被突然袭击,也乱了阵脚,嘴里叫道:“干什么,干什么!”身子扭过来就想还击,一看是任凭,二人都笑起来。
李南山说:“有好事叫你,你还不积极!你难道是神仙吗?”
任凭说:“你别拉我下水,我可不干龌龊的事。”
李南山说:“谁让你下水了?你上大学时的雄风哪去了?光知道给我们讲男女之事,自己就不去实践!我看你是屠格涅夫笔下的罗亭——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任凭说:“我出世的时间长了,一时还难以适应。”
李南山拉着他的手向里走着说:“走吧,别老是站在门口,进去说话。今天我请客,你老兄不用担心经费问题。”这时一个穿白上衣、黑裤子、脖子里打着黑色领结的又胖又高的服务生走过来,亲切地招呼李南山快进去,他呼李南山为李哥。李南山真是个江湖上的名士,到哪里他都是熟客。
任凭只好跟着服务生走进去,李南山走向大厅的吧台。这个吧台很大,大约有七八米长,吧台里的柜台上摆满了各种名酒,中国外国的都有,另外还有很多小食品,象瓜子、开心果、糖之类的东西。李南山掏出五百元钱交到柜台上,算是押金,胖服务生就点头哈腰地问:“李哥今天坐几楼?”
李南山昂着头,也不看那服务生,冷冷地说:“三楼吧。”
胖服务生马上向一个瘦小一点的服务生高声叫道:“小三,领李哥上三楼!”
“好哩!李哥请跟我来!”瘦子扯着嗓子喊着,左手象牵了个牲口缰绳一样向前伸着,走向通往歌房内的走廊,这是一个十几米长的走廊,中间向右转象是河流的岔道,那瘦子走到岔道处就转弯了,向里指着说:“李哥你挑吧。”然后又小声说:“都是才上的新货。”
任凭跟着转过弯去,眼前一亮,他差点叫出声来:哎呀我的妈!
一面宽大的透明玻璃横在面前,玻璃的后面是一个类似于小礼堂一样的巨大空间,空间的天花板上、四周的墙上布满了各色灯具,照得空间内光怪陆离,空间中央是一排排长椅,长椅上端坐着一二百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这些少女,胸脯上都挂有一个写有号码的小圆牌,有的搔首弄姿,用眉眼勾人;有的双手支下巴作林黛玉忧愁样,企图惹人怜爱;有的大胆地向客人微笑,故意露出两边的酒窝;有的则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儿,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眼光不时地扫一下客人,企图引起客人的注意。不管是哪一种表情,她们心里肯定在默默地祈祷:上帝啊,万能的上帝啊!快点挑住我吧,若挑住了我,今晚我的衣食就有着落了。少女们的发髻各异,有长发飘飘的,看起来娇柔缠绵;有齐耳短发的,显得干净利落;有留寸头的,犹如刚还俗的尼姑,别有一番风味;也有绾起高高的发髻的,看起来高贵典雅。还有另类一些的将头发染成红、黄、绿等各种颜色,看起来好像是魔鬼进村了。衣服更是花样繁多:虽是仲春,春寒料峭,但少女们已经穿上坦胸露背的长裙,更有大胆者竟穿着短袖上衣,露出一双玉臂与酥胸相搭配,更是娇艳迷人。她们穿着衣服的颜色繁多,花、红、黄、蓝、紫、黑、白各色都有,样式各异。真该把那个画《韩熙载夜宴图》的顾闳中请来,照此景画一幅《歌女待客图》百米长卷,保证会成为千古名画。
任凭正呆看着,李南山催他快挑。他现在已经是上了贼船,再说南山也不是外人,一不做二不休,挑吧!但是实在是看花了眼,不知哪个好了。上次他去桑拿房按摩,那才二十多个小姐,他已经挑花了眼,这一下比那多了十倍,简直是眼花缭乱了。服务生看他犹豫,就过来说:“哥,是喜欢肥的还是喜欢瘦的?肥的性感,但不好看;瘦的好看但不性感。”李南山这时看上一个穿白色短上衣的长发女孩,服务生马上叫道:“186号,出来。”那女孩骄傲地站起来向外走。任凭看那女孩不高不低,眼大、胸大,腰细、脖子细,好像不是很老道,有点含羞。还是李南山老练,眼光也不错。这时任凭还是没有挑到中意的,他忽然心生一计,对服务生说:“我说个数,就要168号,一溜发,吉利。”服务生又高声叫道:“168号出来!”
出来一个穿着红裙子的高个子女孩。长得还真不错,就是口红抹得太红。服务生领着两男两女四个人上了三楼,只见三楼又有一个小型的吧台,吧台里有三四个服务生在那里,瘦小服务生跟一个三楼服务生进行了简短的交接,三楼的服务生就领着李南山和任凭向里走去,又拐了约摸三四个弯,象阿房宫一样廊腰缦回,象大观园一样曲径通幽,才来到一个房间门口。任凭心想这里真大,至少得有一二百个包房。服务生将门打开,又将壁灯打开,里面昏暗,任凭看见一圈沙发围住一个茶几。门口处是一台约二十九英寸的电视,两条黑线长长地从电视机扯到茶几上,像两条长长的瓜秧,瓜秧的那头结了两个黑色的话筒。
李南山拥着那位白衣少女,坐在沙发上,李南山大声说:“姑娘们,放开点,今天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表现好了,我重重有赏;表现不好,轻则不给交通费,重则罚出门去,另请高明!听到了没有?”任凭那个高个子女孩大声答道:“听见了,坚决尊旨!”而李南山挑的那个女孩却默不作声。李南山又趴到那女孩耳边说:“听见了没有?”
那女孩嘴里象蚊子哼哼一样说:“听见了。”
“好,服务生,拿酒来!”李南山向外面喊道。
服务生敲门进来问要什么酒?李南山说青岛啤酒,先拿五瓶。任凭说太多了吧。李南山说不多,喝不完可以退。
“你们两个先唱一支情歌,看唱得甜不甜。”李南山指着两个小姐说。
于是那个高个子小姐开始唱了。她唱的是《牵手》,嗓子还可以,某些句子还很生动。在唱这首歌的时候,高女孩已经倒在了任凭的怀里,并用一只手去摸任凭的前胸,然后又向下划去,直摸到他最敏感的地方。任凭心咚咚的狂跳,他闻到了女孩身上的香味,下身慢慢发动,挑动了裤子。他不敢用双手直接搂住女孩,他有这种愿望,有时还很强烈,但他控制住了,他还是很矜持的,至少目前是这样。那女孩主动进攻,甚至贴在自己身上,似藤缠树。这时她偷偷看看李南山,李南山正搂着那女孩儿跳舞,跳的是一步一晃那一种。统称“一步摇”。那女孩看李南山紧搂自己,不好意思地挣脱着。
一首歌曲还没唱完,李南山就大叫换人。他推开那女孩让她走,那女孩几乎要哭了。
李南山咆哮着:“给我走,赶紧给我走!搂搂你咋了?不让搂别到这里来!不光是搂,还想要你呢!”
任凭心软,看李南山认真的样子,然后劝着说:“咱们俩换换小姐吧。”
那个高个子小姐马上双手捶着任凭的肩娇嗔地说:“你好狠心呀!”
李南山仍坚持要那位女孩走,任凭就再三劝说。李南山说:“你别管!这样的小姐放不开,好像生瓜蛋。”
任凭正嫌自己的小姐太放荡。就说:“来来我收留你了,过来吧。”然后就将高个子女孩推了过去。那女孩也会见风使舵,马上哥呀哥呀地在李南山的面前撒起娇来。那高个子女孩正好到李南山的鼻尖,看起来还真象是一对鸳鸯,不过是一对野鸳鸯。李南山真是个情种,几秒钟内就搂上了那个女孩,随着刚才未完的乐曲跳起来。
任凭将那个稍低一点的女孩喊过来坐到沙发上坐在一起。倒了一杯啤酒递过去,说:来来,压压惊。
女孩摇摇头说不会喝酒。
任凭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说:“我叫皎月,皎是一个白字搭一个交通的交。她叫丽丽,我的姐妹,是她介绍我到这里的。”
“你是不是刚开始做这个?”任凭问。
“我刚来十几天,所以还不太适应。”皎月说。
“刚才我那位朋友是个豪放的人,从不拘束自己,不像我,总是想到哪里做不到哪里。你别介意。”任凭压低了声音说。
“没什么,我也知道,男人来这里都是为了寻找刺激,要不人家花恁多钱干啥?但是可能是心理因素,陌生男人一挨我,我就只颤抖,就本能地躲避。看来我吃不了这碗饭了。”皎月说着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好像是被蜂蜇了一下。
任凭呷了一口啤酒,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这个自称皎月的的女孩。她留一头披肩发,椭圆形的脸蛋,眼睛大得惊人,甚至有点凸出,鼻子小小的,配到这张椭圆脸上还真好看。她的脖子细细的,长长的,白白的。脖子一长,人就显得精神,这是任凭观察女孩子的结论。所以这个女孩看上去很飘逸。她穿一件白色短衬衫,只与腰齐,紧紧地箍住她的上身,丰满的乳房将小上衣的第二道钮扣处撑开了一道月牙形的小口,这景象使任凭想起在老家瓜田里看到的熟得裂了口的甜瓜。由于上衣窄小,她的腰部曲线很动人,好像是花瓶的颈部,柔和,顺畅,过渡自然。由于坐在那里,臀部显得比实际更丰厚些,与大腿之间形成自然的过渡。皎月,多么好的名字,任凭心里想。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中天,空明澄澈,晶莹剔透,使人望之即净化心灵,产生玄远的感觉。这是多么美好的人间景象!可惜月亮蒙上了乌云,落入了风尘,真天下之大憾!
这时李南山紧紧拥着丽丽,嘴不停地向丽丽的脸上凑去,丽丽刚开始还呢喃着假惺惺地躲避,后来干脆迎合着,二人好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在热吻。李南山一边狂吻丽丽,一边将手在丽丽身上不住地摩挲着,最后索性将丽丽的裙子上的拉链拉开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乐曲还在响着,而李南山二人根本没有跳舞,赤裸裸的欲望烧烤着他,使他变得狂躁不安,扭曲的身体象是没有了骨髓。最后他的身体象是一条被剁掉了头的蛇,胡乱地向女孩身上撞击着,竟将丽丽逼到了墙角处,只到李南山大声地喘息,一声长啸后才安定了下来。
这时乐曲已停,李南山和丽丽都瘫坐在了沙发上,任凭分明闻到了一股铁腥味,那种夹带了雄性体味的刺鼻味道。他倒了四杯啤酒,端了两杯向李南山和丽丽说:“二位辛苦了,不过也不能一劳永逸,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喝点啤酒压压惊吧。”
李南山脸上大汗淋漓,不停地用湿巾擦着。丽丽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梳妆台,用一把银色小梳子梳理着凌乱的头发,用一柱血一样红的口红在嘴唇上重新涂抹。李南山端起一杯酒和任凭碰了一下,又向两位小姐晃了晃杯子说:“喝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说完一饮而尽。任凭也喝完了,丽丽喝了一半,皎月只在嘴上抿了一下。李南山接着又给各人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这时皎月站起来自告奋勇地说:“我给各位唱一支歌吧。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先生原谅。”
李南山说:“没事。只要把我们老板伺候好就行了。是不是,老板?”
他称任凭为老板,而不是直呼其名。任凭听李南山说过,在这种场合不能称呼名字,以防万一小姐记住自己惹来麻烦。任凭答:“我很满意,皎月小姐很好。”
“你们混得很熟啊!连名字都知道了。不过记名字没用,她们都是‘假名假姓假地址,假情假意假温柔’,是不是皎月小姐?”李南山故意夸张地说。
“名字是个代号,真假有什么区别?只要人是真实的就行。”皎月边翻歌本边说。
皎月唱的是一首老歌。歌名叫《手拿碟心敲起来》,只听她婉转地唱道:
手拿碟心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月儿弯弯照高楼
高楼本是穷人修
寒冬腊月北风起
富人欢笑穷人愁
手拿碟心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皎月歌罢,早已泪流满面,任凭鼻子也酸酸的,掏出手绢轻轻地擦了泪。皎月分明是在唱自己啊!看来她也是性情中人,无可奈何沦落风尘,她身后肯定有一段令人辛酸的故事。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坏,还没有堕落下去。李南山他们又恢复了元气,在那里曼舞起来。他们的感情早已钝化,皎月的歌他们不会听进去。
任凭扶着皎月坐到沙发上,劝慰她说:“别这样,生活总会改变的,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人怎样活总还是自由的吧。”
“做这个也没人强迫我,只是想想怪令人伤感的。现在这样其实是靠损失自己的尊严来换取生存的物质基础。”皎月说。
李南山在一边听到了皎月的话,插话说:“尊严?你们小姐最划算,又能享受又挣钱。人都有性的欲望,男女都不能免俗,除非他是性无能者,或者是石女。既然人人都有这种欲望,那么满足这种欲望有什么错?我倒是觉得对我们男人不公平,为什么我们要给你们付钱,你们为何不给我们付钱?”
“你应该去当男妓!”丽丽久不言语,出言惊人。
“当个男妓也不比你们做的差!”李南山自负地说。
“那我给你介绍个地方。本市高雄大酒店,一个月基本工资八千元,小费另计。接待的都是三四十岁的富婆,档次绝对可以。”丽丽还真当真了。
“好啊,条件很优厚,明天我就去报到。”李南山将错就错地说。
“拉倒吧,别在这闲磨牙了。该走了。”任凭呆不住了,催促李南山道。
“算了算了,不和你们云天雾地地喷空了。走,上楼。”李南山拉起丽丽准备走。任凭不解地问:“上楼干啥去?”
李南山瞪大眼睛说:“干啥?我给你描述一下:“人间乐趣无数,脱去内衣内裤,深入不毛之处,频频进进出出,流出白色之物,子曰:爽也。’猜出干啥了没有?”李南山摇头晃脑地说。
任凭笑了,两个女孩也笑起来。黄色笑话真是无处不在。任凭说:“不干,不干,来时都说过的。”
“已经付过款了,你想让我吃双份吗?那岂不是撑死我了?”李南山拉起任凭就走。两位小姐在后面跟着。到了四楼,又有一个小吧台,李南山吩咐服务生开两个房间。服务生会意,取出两个钥匙磁卡交给李南山,任凭还在犹豫,只见李南山已经开了一个房间,他将任凭和皎月推了进去,立即将门带住,去开另一个房间去了。
任凭和皎月面面相觑。任凭打破僵局说:“皎月,坐,坐。”指着沙发,自己先坐在了那里。这个房间是一标准间,看着装修标准大概在三星级以上。两张床上的被褥都迭得整整齐齐。任凭打开桌子上的电视,谁知放的是黄色录像,画面上的一男一女正在床上翻云覆雨。任凭赶忙将电视关掉。自从上次在按摩间里有了那档子事,任凭曾发誓再也不干那肮脏的事了。可是才隔了四五天时间,就又走进了这样的场所。是自己的意志不坚定吗?还是外界的冲力太大?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是因为树长得不牢?正想间,皎月却坐在了床沿上,右手去解上衣的纽扣,露出黑色的胸衣,一对玉石般的乳房半露半掩,跃跃欲出,其大如碗,其挺若峰,乳沟处过渡如两山间长满植被的漫坡,自然,流畅。皎月慢慢地将白色紧身上衣脱去,又去解身后的胸衣扣,胸衣扣一解,胸衣自然滑落,一双玉乳完全露了出来,只见它们中的一只调皮地撅着乳头,如红豆镶嵌,另一只凹陷进去,如孩童挤眉弄眼。任凭看得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嘴巴半张,动弹不得。过后任凭作《怀乳赋》一阕记之,其辞曰:
平平白绢兮起双峰,
黑云障目兮不见顶。
跃然欲出兮半遮颜,
烟消云散兮露红莲,
叹彼之高兮危如山。
陟彼高山兮,
闻芝兰之香,
窈然沉迷兮,
独内心之惶惶。
尽披白雪兮,
冷我之容颜。
一开一闭兮,
类佛之双眼。
生命之源泉兮,
天地之母。
有生之年兮,
永远怀汝!
皎月脸羞得通红,接着就去脱牛仔裤。任凭看到了那圆润无比的腰部曲线,那黄金分割线上的圆脐,那健康美丽的双股,还有那神秘的黑三角区域,分布着茂密而泛着油光的阴毛。这时任凭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他真想死到那神秘的三角里去!皎月将牛仔裤和内裤一块脱下,就象老太太剥葱一般一剥到底,任凭看见一具完美的维纳斯雕像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皎月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轻声地说:“来吧。我准备好了。”
任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轻轻但是坚定地说:“把衣服穿起来。”
皎月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穿起来!”任凭提高了一下声音,更加坚定地说。
“先生,我是自愿的,真的。”皎月还是不起来。
任凭突然站起来,拿起皎月的衣服扔到她的身上,转身去了卫生间。
等了约摸十分钟,任凭估计皎月的衣服已经穿好了,就走出了卫生间。
皎月的衣服已经穿好了,但是却坐在床沿上嘤嘤地哭泣。任凭感到纳闷,走过去轻轻扶着她的肩膀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吗?”然后想了想,又说:“放心吧,我不会和旁人说。也不会不付你钱。”
皎月突然扑进任凭的怀里,大声痛哭起来,泪水打湿了任凭西装上的领带和衬衫。任凭开始还觉得奇怪,皎月哭一会儿,他用双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心中升起了一种崇高的情感。嘴里说:“哭吧,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吧。”
“大哥,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虽然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皎月张开泪眼看着任凭,一双大眼睛红红的,眼下是两行清晰可见的泪痕。
任凭想了想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和单位告诉了她,他知道李南山告诫过他不要把真实姓名告诉这些小姐,但是不知为何他对皎月没有保留,也许是她的美丽和善良打动了他。
任凭说:“你有什么难事可以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你。你能说说刚才你为什么哭吗?”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想哭。可能是被你感动的,也可能是自己受的委屈太多了。”
皎月说。
任凭这时才感觉到皎月还在自己的怀中,赶忙推开她,自己又坐回到沙发上。
皎月说:“任哥,我知道你是好人,虽然我干这个时间不长,投怀送抱的事也有过几次,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在你怀里是真心的。你的怀抱真美,让人觉得有一种进入到大海里的感觉。”
“你是怎么干上这一行当的?”任凭好像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孩,好奇地问。
“一言难尽哪。这样吧,我给你留个手机号,有时间你给我打电话。现在时间也快到了,加钟还要加钱的。”皎月将手机号写在一张小纸条上交给任凭,任凭顺手装到了上衣兜里。任凭看看表,他们上来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就和皎月一块下楼去。
回到唱歌的那个306房间,任凭见李南山和丽丽已经在那里唱歌了,见到任凭,李南山大叫起来:“哎呀,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你老兄啥时修炼得这样厉害,简直是金枪不倒!告诉我秘诀,也让我长长见识。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坚强了,才进行了半个小时,换了三个花样。你老兄敢整一个小时,佩服,佩服!”
任凭说:“哪儿呀,你也把我看得太高了,我不像你身经百战,百炼成钢,我是初出茅庐,还得跟你学二年。”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才叫厉害。”
二人正打着嘴仗,忽听外边有吵闹声,任凭和李南山都出去看热闹,原来是两个小姐在打架,其中一个高个子抓住矮个子的头发不放,高个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个小浪×,跟你姑奶奶争食儿吃,你还嫩了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熊样!没想想我是谁?你才来卖过几回?”说完拳打脚踢。这时服务生过来把她们拉开了,显然那低个子小姐吃了亏,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任凭说:“走吧,别看了。二狗争骨的游戏。”
李南山弯下腰去仔细朝那位哭泣的小姐观看,然后趴到任凭耳朵上说:“我看咋象是柳钦佩的老婆刘咏梅啊。”
李南山这一说引起了任凭的注意,他仔细看了看,可不就是她吗?头发短短的,四方脸,不过是脸上搽了粉,嘴唇上抹了口红,换了一身衣服而已。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李南山和任凭都不好意思上前拉她,恐怕她一下子受不了这个场面。最后还是李南山决定他们都回房间,由丽丽和皎月过去将她劝回到房间内。
任凭和李南山刚坐到沙发上,就见两个小姐将刘咏梅象架犯人一样架过来,她还没弄清咋回事儿,就又被放到沙发上。李南山说:“嫂子,你看我是谁?还有他。”南山指了指任凭。
刘咏梅还没从刚才的争斗中完全醒过来,又遇到这个场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了一下复又大哭起来。两个小姐赶忙相劝,丽丽说:“可能你刚来,对这种事经得少,都是这样,不稀罕。唯一的办法是,她打你跟她打,打不过就咬,咬不过就抓。反正这里不兴好人。谁强量,谁就沾光。”
刘咏梅止住哭说:“也不怕姐妹们笑话,这两位是我的兄弟。现在走到这一步了,啥都不怕了。今天这事怨我,是我穷疯了。我来坐台两天,次次都是空手而归。我老了,没人要咱,可是没办法,家里有上学的孩子,老公没能耐,因为点事儿自尽了。我本想一死了之,可是一想可怜的孩子,拿起来的毒药就扔到了下水道里。活下去,坚决要活下去!人家能吃的苦咱也能吃,人家拉不下脸的,我拉下脸去干!不瞒你们说,这二位是我丈夫的同学,都是处长了,都浑得人物人六的,前几天我老公走的时候,他们都去了,还有一个晚报社的记者,都是好兄弟,念念不忘手足之情,老同学穷到自杀他们也没嫌弃,送钱送物,甭提对我有多关照了。当天晚上我一夜没睡着觉,思来想去我为啥落到这一步?丈夫没能耐,我不埋怨,那是自己的选择。可是自己呢?自己也不能就这样困死啊!常常听人说当三陪挣钱多,自己也是个女的,也长有两个奶一个×,也不比人家少长一块肉!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还不算太老,总不至于一分钱就不值。所以就下狠心,拿出他们几位给的一千多块钱,到街上买了胭脂口红等化妆品,又花了好几百买了两套时兴的衣服,听说这里是本市最大的恋歌房,小姐多,客人也多,就跑到这来了。两天没有坐住台,我心急如焚,家里的孩子我已送了全托,那边的临时工作也辞掉了,做好了砸锅卖铁的准备,一直这样可怎么办?难道天有绝人之路吗?谁知道……哎呀!”说到这里又大哭起来。
听到这里,丽丽、皎月两人都已经抽泣起来,尤其是皎月,简直哭出声来,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任凭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只有李南山没有哭,但是眼睛也红红的。可以说是离“满座重闻皆掩泣”不远了。
任凭愤愤地说:“刚才那个女的为什么打你?我们找她算账去!”
刘咏梅掏出手绢擦了擦泪说:“不怨她,她也不容易,坐了两天台,才碰上一个客人。晚上我在大厅里坐到了十点,仍然没人挑我,我就急了,因为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必须得想办法。我见来个客人叫了刚才那位小姐,我就跟了出去,趁他们两个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上去和那个男的搭话,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的具体情况,希望他能让我陪他一次。那人也是个好心人,就同意了。谁知我刚进包间的门,那小姐就进来了,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几个人都静静地听着刘咏梅的倾诉,这个可怜的妇人真是令人同情。丽丽和皎月拉住刘咏梅的左右手,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丽丽说:“放心吧刘姐,以后咱们都是姐妹,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干咱们这一行,非要搭着帮才行。”说着从兜里掏出三百元钱塞到刘咏梅手里,李南山、任凭、皎月纷纷掏出钱往刘咏梅手里塞。
刘咏梅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钱,各人的各人收回去,我一分也不要。我不想靠别人的可怜过日子。谢谢!”说完,将他们几个人给的钱撒了一地,一转身,跑出了306房间,丽丽和皎月追了出去,但是刘咏梅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李南山看看表,已经十二点,甩甩手说:“糟了,只顾听这个女人唠叨,正事耽误了。”
任凭问什么事?李南山说:“有事求你。”
任凭说:“你求我?我不信,你有啥事还用求吗?咱们是什么关系。”
李南山说:“真的,不是我求你,而是一个朋友求你。”
任凭问:“啥事儿?”
“办证的事。”李南山轻描淡写地说。
“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只管办了就是了。”任凭说。
“要不明天我去找你吧。”李南山改变主意说。
“明天吧。咱们也该走了。”任凭说。
“归来兮!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姑娘们,发工资了。”李南山说着掏出一打百元的钞票。
“你不是说交过钱了吗?”任凭说着,也掏出了钱,“我来吧,你已经出过五百了。”
“今天是我请客,你把你的钱收起来。”李南山以不容辩驳的口气说。
丽丽见此情景,又娇声连连,滚进李南山怀里,“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娇月却坐在任凭旁边没有动。李南山抽出六张新版百元的人民币,分发给了丽丽和娇月,丽丽拿着钱,高兴得手舞足蹈,双唇立起凑到纸币上亲了又亲,象是亲自己的孩子,一边亲一边说:“乖乖,你真好。”
李南山说:“快滚你的吧!它好,我不好。你跟它过去吧!”
丽丽将手中的钱扬了扬,然后又横向挥了挥,最后又作了个飞吻的动作,口中“白白,白白”地叫着就走了。娇月也轻轻地和任凭道了一声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李南山见他们都走了,大声说:“见面笑嘻嘻,搂着象夫妻,小费挣到手,去他妈那个×!形象不形象?”
“你咋恁多词儿呢?”任凭说,“少废话,快走吧。”
二人走出歌房,见红红的出租车在门口排了一溜,任凭和李南山上了最前边那一辆。司机问了地址,就发动了车子。
“任凭,你该拿个照了。这样多不方便。”李南山向里欠了欠身说。
“我想也是。但现在忙得那么很,根本没时间。”任凭说。
“我给你办一个吧。你可以不用进驾驶学校。”李南山随口说。
“不进驾驶学校怎么办?那不成了买的了吗?”任凭吃惊地问。
“说穿了就是买的。你想,政府那么多官员,只要是有头有脸的,这局长那市长的,谁没个驾驶执照?你又见谁进培训班学习了?都是找熟人弄来的。况且官当得越大,弄执照越容易,杀人都能摆平,弄个执照算得了什么。”李南山滔滔不绝地说。
“那你说就没有王法了?那样的话国家不是乱了套了?”任凭见识少,不相信有这种事。
“你没看过戏剧《七品芝麻官》吗,那个诰命夫人咋说的?‘老娘我不要王法了’,她才是个几品官?在中国是权大于法的。这是中国的现实,也是国情。”李南山振振有词地说。
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街上行人少起来,车也较白天少多了,所以司机将车开得很快。进入一条较宽的马路后,任凭看到前方的路中间好像躺了一个人,就跟司机说:“那里好像有个人,停车看一看吧。”
男司机说:“千万不敢!你知道那是咋回事?那是十一点多的时候撞倒的一个人,肇事车跑了,当时那人还活着,但路过的车没有敢停的。为什么?谁停了,谁就倒霉了,说不定就说是你撞的他,这种事说都说不清。前几天的报纸上不是登过这样的事吗?一个好心的司机救了人,把伤者拉到了医院,把自己的钱都垫上了,结果要走时,伤者的家属却不让他走,你猜家属怎么说?他们说:“你走,撞了人还想走?’司机说:“我好心把你爹拉到医院,又垫了钱,你们连一句感谢话都没有,还说我撞人,你说还讲理不讲理?’家属说:“不是你撞的,是谁撞的?人家怎么不把我爹送来?我就不信有恁好的人!’”
“结果呢?”任凭急于想知道结果。
“结果被撞的老头也一口咬定是他撞的,算是没辙。最后交警也不好认定,进行调解,各出一半医疗费。就这家属还不满意。你说这算什么事!唉!现在的社会风气就这样。你看,这好人能当吗?”男司机感叹地说。
“这种事肯定有,但世上还是好人多些。况且大部分情况还是好心得好报吧。”任凭说。
任凭想起了前几天看到报纸上讨论的一个命题,叫做《市场经济就会带来道德沦丧吗?》,文章正反两种观点各执一词。也许这是个悖论,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无法相交一样。经济发展必然带来道德沦丧,贫穷落后才会憨厚朴实。任凭忽然又想起了刘咏梅这个可怜的女人,就问李南山:“南山,有一个问题你一直没回答我。今天见到刘咏梅去做三陪,我就又想起来了。柳钦佩到底是咋回事?”
“咋回事?现在正好有时间,我就给你讲讲吧。说起来寒心,都是大学毕业,有的飞黄腾达,有的却穷困潦倒,郁郁而死,这个社会,残酷啊!柳钦佩家是豫南农村的,家里很穷,从小死了爹娘,跟他的叔父长大,很不容易。但他也很争气,虽说自己笨点,但是笨鸟先飞,复习了三年,终于考上了黄河大学。咱们是三班的,他是二班的,我为什么对他那么了解呢,因为那时我是咱年级的生活委员,谁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找我,柳钦佩的生活补助是咱们班最高的,是每月二十块钱,我记得你的是十一块吧?我的是九块钱。也许是家庭背景的原因,柳钦佩性格孤僻,很少跟别人来往,但是我了解他。那是他心里有种深深的自卑感,其实上大学期间他还是很争气的,学习也不算差,得过两次奖学金,当过一年优秀生,写过小说和诗,还在校刊上发表了,得了几十元的稿费,记得当时他还用那稿费请我去外面搓了一顿,那天我们俩都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我们俩上课都迟到了。上学期间没什么,它跟别的同学一样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成绩不说很优秀吧,起码也是中上等。关键是毕业分配,有一件事办坏了,影响了他的终生,包括现在的结局都和那件事有关。就象作家路遥说的那样人生在关键的时候只有一步,一步走错就会影响终生。我们毕业那年不是双向选择吗,第一年双向选择,省教委在我们系试点,你也知道,实际上那时中文系非常吃香,国家正搞改革开放,机关人员的素质急需提高,需要大量的文秘人员,咱们可以说正当其时。当时很多单位都来咱们系要人了,有的还开着小车,搞起了人才争夺战。系里把要人的单位公布出来,然后让毕业生报志愿,柳钦佩问我想报哪里。我家就是本市的,当时家里人已经给我联系好了单位,就是现在的司法局,一切都说好了,我父亲跟系里也打了招呼,就差走过场了。我就说我想报市司法局。他说他要报省政府。我当时劝他说:“根据你的条件,你不应该选择那么高的单位,第一,你不是本市的,这可能对你不利;第二,你不是班干部,没有很大的优势;第三,你的成绩不是很突出,竞争力不是很强。再说,说不定那是谁联系好的单位,已经名花有主了,只是走走过场而已。我说你还是找一个豫南的好单位进去,象公检法司之类,单位又好,竞争又不是很激烈,你在省城争什么?’结果他没听,心太高了,属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那一种。结果是什么呢?可能这事你也知道,省政府要两个人,一下子报了十个人!柳钦佩无论从学习成绩、系领导推荐等各方面都没优势,又没有什么关系,落选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最后学校分配了,那时真好,双向选择选不上,国家还给你找单位分配。现在就没那好事了。学校把他分配到了他老家县城的一家文化单位,可能这家单位很穷,但是是事业单位,财政全供的那种。要说这也可以啊,起码工资不愁,月月都有钱,但是他还是犯了老毛病,心高,也可能是当时省政府和县城的文化单位之间反差太大,他接受不了。于就没有去报到,户粮关系和派遣证揣在自己手里好长时间,要说没去报到还有办法,当时可能他不知道,可以改派。到省教委说说,给改一下就完了。他没想到这条道。结果倒霉的事又发生了,有一天,他掂了提包等车,想去学校再问问看能不能找个单位安排工作,这时车久等不来,就把大包放到地上歇一会儿,这时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问路,他就给他说了说,这个年轻人好像耳背,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最后又和他聊了几句,才千恩万谢地走了。又等了一会儿,车终于来了,他去掂皮包准备上车,一转身,皮包却不见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问路那个人是在演双簧,另一个小偷趁机把包掂走了。当时柳钦佩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向四周看看,除了匆匆赶路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汽车,哪里还有自己皮包的影子!哭都没地方哭去。钱财不要紧,那里面装着他的户粮关系和派遣证!按理说户粮关系丢了可以补啊,那时他就那么傻,想着一切都完了,好在身上揣着的毕业证没丢。可是在中国当时的体制下,户口、粮食关系、工作关系那是一个人的护身符啊!没有那些东西寸步难行。于是他就到处流浪,刚开始在一个民办中学教了两年语文,后来嫌工资低就不干了,又到一家企业搞推销,但是又不是那块料,推销了一年业绩最差,就被辞退了。想着辞退后干脆自己干吧,老家的同学帮忙贷了款,做玉雕生意。因为他们老家产玉石,玉雕业很发达,从那里买了来省城卖。刚开始生意还不错,但是后来出了件事差点让他倾家荡产。一天他拉了十几万元的一车货运往省城,半道上司机瞌睡,汽车一下子翻进了沟里,一车玉雕几乎全部摔碎,人也受了伤。实际上那时他就自杀了一回,被人救活了。没办法,生意做不成了,老家的同学还到处找他要账。没办法就四处躲避,靠咱们同学的帮忙度日。后来国棉八厂招农民工,我给人家说了说就让他进去了,人家挺高看他的,就让他到了厂法制科。后来想着他是中文系毕业,又把他调到办公室搞材料。本来干得好好的,他偏偏老毛病又犯了,处处高傲,还跟办公室主任干了架。这两年国有企业形势不好,大量裁员,他就给裁下来了。裁下来后一个月发二百块钱,后来工厂没钱,连这二百元也不发了。本来现在下岗也没什么,下岗后自己可以找活干哪,政府还给好多优惠政策。但他心灰意冷,整天闷闷不乐,在家喝闷酒,老婆也没正式工作,见他这样能不生气吗?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时间长了,他身体就出了毛病,得了肝炎,没钱治病,就那样熬着。前几天他去你那里借钱,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气呢。”
任凭深深地感到遗憾,自己当时怎么没问清楚柳钦佩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要知道是这情况,自己说什么也得给他凑上几百元钱啊!真是的。柳钦佩也太要面子,到这一步了还说自己是考研买书用钱,还说就差十元。你说差一百元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