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飘零与帮手们用了约莫二刻功夫制定出了初步计划,但在行动前,又遭到了一次打击——少了一个可用之才。
任笑笑坚持认为应该测试好这份迷药的强度,毕竟药红薇不仅姓药还擅长玩药,保不准对迷药有抗性呢?
迷药这玩意她再熟不过,用少了不管用用多了说不定就再也醒不过来,拿捏分量,其实是个技术活儿。
于是付三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可代替的成员,就成了任笑笑的木人桩,一点点加量嗅到鼻子里,直到双眼一翻,跟窦英一样趴下晕倒,算是大功告成。
叶飘零伸手翻弄了两下,道:“这还没出发,就少了两个帮忙的,任笑笑,若你办不成,必要给个交代。”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军令状么,你老人家把心只管放回肚子里,本姑娘正面杀敌不行,绕后偷偷烧个粮仓,断个栈道,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她嘴里虽然噼里啪啦说个不停,那双猫儿眼却没有须臾离开桌上铺开的草图。
上头画着盛怀亭里外大略格局,需要注意之处,均有蝇头小楷标注。
如意楼于天下郡城皆布分舵,靠财帛、道义笼络眼线无数,以盛怀亭在三关郡的名气,其中自然不乏外围探子。
那些并非武林人士,不懂武功,本就在盛怀亭内帮工做活,毫无可疑之处。
若说武学高手乃是梁柱飞檐,撑起了楼的框架屋顶,钱庄店铺,乃是挖深夯实的基底,稳住整栋,不摇不倒,那么,这些眼线探子,便是环绕楼体垒起的块块砖瓦,圈出院墙,护住所据之地。
外围院墙,自然不能保证每一块砖都可靠忠诚。
但那也并非必要。
每个人只需要办好要做的事,也只需要知道这些。根本不知道最终目标是什么的人,泄密也就无从谈起。
任笑笑手指在图纸上游走一番,忽然抬头道:“哥,不对啊,咱们盯着姓药的打算动手,对头难道就不会盯着她保护?你让探子去拼凑这张图,万一有谁靠不住,走漏一点消息,他们肯定就猜到了呀。”
任二笑摇头道:“不会,这些重要地点的情报,都是早捏在手里的。这两天并没有通知外围眼线做事。帮你混进去的人,从知道就在外面候着,要跟你一起去盛怀亭,没有走漏风声打草惊蛇的机会。只是盛怀亭占地广阔,房屋布局复杂,若在里面耽搁久了,可就大大不妙。”
“久肯定久不了。这迷药厉害,我只要找到人,当即就能放倒。剩下可就不是我的活儿了。我力气小,别叫我把她背出来给你们。”她骨碌碌转转眼珠,将图一卷,还给二哥,笑道,“成了,那几个可能的房间我全记住了。咱们这就走吧。”
“先等等,再把后续路线确认清楚。”任二笑又将郡城地图铺开,肃容道,“抢人的机会就这一次,不容有失。”
他颇为担忧地瞄了妹妹一眼,“你要是打算跟叶兄断后,就一定要把这边所有逃生的路线都记在心里。不准你给叶兄拖后腿。”
叶飘零心知肚明,任二笑这话其实是提醒妹妹,见势不妙先紧着自己小命,能跑就跑。他本也是这个打算,便不多言。
若有高手出击,连他也拦不下来,任笑笑不逃,也就是多具尸体陪葬罢了。
这可不是彭异正大光明来挑战的时候,人多势众的,已变成对方。
未时二刻,日头毒辣高悬,满地金光宛如泼火,不遮不掩,须臾便连汗毛都要烫弯。
叶飘零戴着一顶斗笠,站定在街边飞檐下的阴影之中。
盛怀亭这种地方,和千金楼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处,子夜街巷万籁俱寂之际,仍有丝竹不绝于耳。
午后最炎热最令人倦懒的这半个时辰,才是他们最懈怠的好机会。
对武林高手来说,这当然算不上什么良机。
但盛怀亭不过是个高档酒庄,可供熟客留宿,混进去的阻碍,自然不会是那些住客。
任笑笑已跟着帮手进去。
叶飘零盯着陋巷中的侧门,手指牢牢缠着剑柄,片刻不敢放松。
此地的危险,超出他的预计一截。
应当是忠安候在内的缘故,他在此站定等待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巡视而过的飞鹰卫,就已有八人。
护卫皇城的大内高手从不离京,若以平均水准而论,飞鹰卫仅比他们略逊一筹。
更关键的是,飞鹰卫领朝廷俸禄,在军中挂职,无缘无故对他们出手,等同犯上作乱。
武林人士对他们多有忌惮,他们对江湖人动手,却不必有任何顾虑。
一道锐利目光扫来,叶飘零垂下衣袖,挡住了手中剑柄。
能屈能伸这一点上,师父远不如他。不论哪个师父。
但他也承认,这一点他又不如师弟,且是远远不如。
不多时,一个胖大和尚从正门出来,粪扫衣敞着前襟,亮出白花花的胸膛肚子,锃亮头皮上满是晶莹汗珠,左右一望,向着两个街口巡视的飞鹰卫走去。
偏在此时,侧门那边吱嘎一声,赶出来一辆驴车,破布单子盖着几个泔水桶,慢悠悠往这边走来。
叶飘零目光一凛,横踏半步,选了一个最不受阳光影响的出手角度。
跟着驴车,乐呵呵的任笑笑晃悠着袖子走了出来,瞥一眼瞧见叶飘零,就穿着那丫头衣裳,一蹦到他身边,摸出一把铜钱,仰头道:“哥,我要吃糖人儿。”
本已盯住这边的飞鹰卫转开脸去,看回搭话的和尚。
叶飘零暗暗松一口气,配合道:“这大热天,谁会出来卖糖人。早晒化了。”
“我就要吃嘛!”她抓住叶飘零的袖子就是一晃。
那本被遮掩在其中的剑柄,便随之露在外面。
他神情一肃,正要呵斥,就见斜对面一个飞鹰卫的炯炯目光,已直直投了过来。
但任笑笑反应极快,身子一转,就撒娇般挡在他面前,撅嘴道:“那你给我买枣糕,不买不准走。”
叶飘零没有说话。
他的手横在自己胸前,宛如铁箍,紧紧抓住了她纤细灵巧的腕子。
她干笑一声,往回抽,没抽动,瘪瘪嘴,道:“干嘛,光天化日抓着妹妹手不撒,回头找不到妹夫啦。”
她自认方才那一出手应当是天衣无缝,起码能从叶飘零怀中掏个定情信物出来收下。
偷儿与变戏法的相若,仰仗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快字,还要有足够的障眼法。
障眼法不外乎两个字,要么遮,要么移。
方才任笑笑一个简单动作,实则是双管齐下。
她故意弄开他的袖子,亮出剑柄,引来飞鹰卫注意,是为了让叶飘零的心思移到那边,无暇自顾。
而她转身这一挡,看似遮住了他人窥探,实际也仗着身段傲人,掩饰了出手路数。
要知道,她任三小姐对自个儿长相有诸多挑剔不满,觉得眼角太挑,鼻子太小,腰不够细,腚不够翘,唯独对胸口鼓鼓囊囊不束着就连轻功都施展不开的奶子,颇为骄傲。
这次她特地去了缠胸,只靠一张葱绿绸布兜着,就是为了方才那一转身,好乳如墙,挡住她从下面探过去的手。
为此,她连领口都借着抹汗松了一松,晒红的颈窝下,可是实打实亮了一小段白白腻腻的奶子沟。
这般卖弄都被抓住,她岂会不恼。既不悦自己学艺不精未能成功,又不忿如此牺牲竟没牵住他的眼,禁不住小声抱怨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叶飘零将她手挪开,视线与那个飞鹰卫对上。
犹如两对灰黑石珠遥遥相望,双方俱无表情,只有紧绷杀气缓缓提升。
就在那飞鹰卫准备迈步过来询问之时,大门内,忽然又走出一个高挑女郎。她一身白衣在烈日下几成淡金,又未戴斗笠不撑纸伞,只得抬起手来,在额前略略一挡。
“呀,好俊的小娘子。”任笑笑赞叹一声,眼珠骨碌碌乱转,还在惦记从叶飘零怀里偷点什么。
叶飘零却眉心紧锁,想要转开身去。
无奈已经慢了,那白衣女剑客一眼便看到了他,清冷美眸中泛起一丝喜色,快步过来,远远便道:“叶少侠留步。”
飞鹰卫的步子停住,那个胖大和尚,却豁然转身,粗短拇指咔的一声,将手上佛珠捏出碰撞轻响。
叶飘零不愿与清风烟雨楼交恶,只得停稳身形,微抬斗笠,道:“燕女侠,有何指教?”
燕逐雪神情肃穆,踏上数步,站定在两人长剑出手可及的极限之处,道:“叶少侠,可否随我去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我有些事,想向你请教。”
那胖大和尚浓黑眉毛向内一收,两侧太阳穴忽的一跳,转头看向正在远去的那辆驴车。
任笑笑一拽叶飘零袖子,道:“哥,咱的驴车,被和尚盯上了。”
叶飘零惯于做些直来直去的事,能拔剑解决的,便不屑多费口舌。
可断后断后,断的是出逃之后。如今还在城里,衙役、捕快、飞鹰卫不知有多少,若从盛怀亭出门就开始苦战,他一个人一把剑,能撑到离开三关郡?
他不免有些恼火,看向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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