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难缠的敌人

    天黑得没有一丝光，厚密的云层把月亮和星辰全都掩盖住了。

    突然一道银光紧贴着大地一闪而过。

    动物都有奇特的天赋，而老鼠的天赋就是能够牢牢记住去过的地方，正因为如此，尼斯才敢把“岁月无痕”种得到处都是，如果记不住种植地的话，他岂不是白忙一场？

    小东西很快就找到那处丘陵，他钻进岩石缝隙。

    岩石的缝隙里一朵“岁月无痕”含苞待放，比起四天前，它显得越发饱满和艳丽。

    小东西非常熟练的趴在那朵玫瑰的旁边，两只小爪子轻轻一拍地面，岩石缝隙里的那一点点薄土立刻拱了起来，并且迅速团成一团，玫瑰娇嫩的根系不受半点损伤地被包里起来。

    做完这一切，小东西把这朵玫瑰收进背后的小口袋里，然后他转身钻出缝隙，化作一道银光朝着远处飞掠而去，他要去找下一株玫瑰。

    就在小东西拨起“岁月无痕”的那一瞬间，远处一幢庄园里，一个红头发的女人猛地睁大眼睛。

    “玫瑰被取走了。”她脸朝着窗口，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能够看到什么似的。

    “那个叫尼斯的家伙出现了？”黛茜半坐起来。

    “不是，是他饲养的魔鼠。”迪莉娅并不能够看到清晰的影像，但是人和老鼠还是可以分辨出来。

    “跟着这只老鼠肯定可以找到那个家伙。”黛茜又躺回床上，她的性格有些慵懒，可以不起来就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女仆的声音：“小姐，小姐，雷姆大人来了。”一听到这话，黛茜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她飞快地整理一下衣裙，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梳子，迅速梳理一下头发，转头朝着迪莉娅连声问道：“你看看我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弄好吗？”

    “你很完美，我发誓。”迪莉娅有气无力地看着自己发花痴的朋友。

    黛茜根本不在乎同伴的眼神，她和这个害怕结婚的怪家伙没有共同语言。

    又用梳子快速地梳了几下，黛茜飞也似地冲了出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她放慢速度，装出一副淑女的模样。

    庄园的门口，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骑士正站在那里。他一头金发，长得很英俊，所有的光彩似乎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外面的雨下得那么大，你为什么还特意跑来？”黛茜低声埋怨道。

    “看到你，我就感觉到了温暖。”那个叫雷姆的青年很会说话，不过他的语气随即一转：“我其实是来和你告别的，埃洛利亚大人已经接受国王陛下的征召，马上就要前往夏马恩，我会跟着他一起去前线。”

    “能不去吗？听说那里的情况很不好。”黛茜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有自己的消息管道，所以她对夏马恩的情况比大部分领主都更清楚。

    “我是个骑士，我有我的职责，再说这次战争也是一个机会。”雷姆很有自信。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人总会往好处想，而女人首先会想到最糟糕的情况。

    黛茜毕竟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没有再说什么劝阻的话，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具体的时间还没有下来，不过最多也就是一个星期。”雷姆冒雨赶过来，也正是因为时间紧迫，他想在出发前和未婚妻多处一会儿。

    “我帮不了你什么忙。”黛茜有些黯然，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我有点东西要给你，是我父亲留下的，或许对你有用。”把未婚夫领到大厅，黛茜挪开主座，底下有一扇暗门。

    在北地，家家户户都有一扇这样的暗门，那是一家之主的藏宝室，不过北地的领主都很穷，没有什么财产，藏宝室里放的大部分是兵刃和铠甲。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黛茜打开门，底下是一道石阶，她走了下去。

    雷姆并没有跟下去，毕竟他还不是这里的主人，他一向非常在意规矩。

    过了片刻，黛茜拿着两件东西上来，那是一枝枪头和一件板甲。枪头是中间很宽的重型枪头，不只能够用来刺，还可以劈砍；板甲是三片式的板甲，式样有些老，但是比铁甲衣强得多了。更可贵的是，这两件东西全都散发着魔力波动。

    雷姆眼睛一亮，他没想到霍克斯家族居然还有这样的宝贝，他自己也有几件魔法武器，却不能和这两件相比。

    “我是女孩，虽然继承了这些东西却一直没用，或许它们会给你带来好运气。”黛茜把那两件武器放到未婚夫的手里。

    如果是往日，雷姆或许会推辞，但是现在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一件好的武器往往意味着能够保住性命，也意味着更容易获取功勋。

    “我会勇敢地去打仗，立下显赫的功勋，然后带着一大堆战利品回来，到了那个时候，我会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过门。”雷姆心中充满了激情。

    黛茜原来不打算把她的发现说出来，但是未婚夫的话让她产生一丝冲动。

    “或许我可以帮得上你的忙，让你立一个大功。”黛茜正想提那件事。

    “打扰你们俩人一下。”迪莉娅不合时宜地跑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红头发的女人已经换上一件猎甲，头上戴着软帽，手里拎着长弓，背后斜背着一只大箭壶，那明显是一件魔法装备，里面的箭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完全是副打猎的模样。

    雷姆看了看窗外，虽然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是仍旧在下，现在是黑夜，显然不是打猎的好时候。

    黛茜的嘴角牵动两下，她觉得迪莉娅把雷姆当做白痴。

    “借用一下你的未婚妻，我要她帮我抓一只老鼠。”

    迪莉娅用空着的手比了比：“一只这么大的老鼠。”

    黛茜瞪了老朋友一眼，她知道迪莉娅故意不让她和未婚夫在一起。

    “需要我帮忙吗？”

    雷姆问道。

    换成其他的事，迪莉娅肯定会爽快地答应下来，有一个免费的劳工为什么不用了？可惜，这一次不行。

    “没你的事，你专心准备打仗就好了，别辜负黛茜的一片苦心。”

    说着，迪莉娅朝那两种东西看了一眼。以她对黛茜的了解，绝对可以肯定那不是祖传的宝贝，而是黛茜掏钱买的。回想起黛茜一直以来的节俭，肯定是为了买这两样东西。

    魔法装备一定不便宜，而庄园的收入并不富裕，除去开销，省下来的钱绝对不多，想要买下这两件东西，恐怕得攒上好几年。

    迪莉娅暗自庆幸自己不想结婚，结婚实在太花钱了，结婚之后更是有一大堆麻烦，万一有了孩子……她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

    送雷姆出去，迪莉娅脱掉猎甲，换上真正的护甲，一件秘银锁链甲，长弓也换了一把，刚才拿的是打猎用长弓，轻巧而且纤细，现在她换成战斗用的长弓。那是一把硬弓，握持的地方粗如杯口，弓臂之上隐约可见一条青色的痕纹缠绕其上，上面还有像叶片一样的斑点。这把战弓叫‘常青藤的思念’，是一把魔法弓，射出的箭能够自行追踪。

    迪莉娅带的箭矢也不一般，和尼斯的毒针箭倒是有几分相似，明显不是一枝箭杆，而是由一根根麦秆一样的东西组成。

    黛茜同样也换上战斗的装束，她不是战士，所以穿的是长袍，那是一件非常宽松、连头带脸全都遮得严严实实的长袍，看质地像是鱼皮之类的东西，因为它的表面密布着很细的鳞片。

    黛茜的武器是一把和人等长的法杖，这把法杖看上去就像一截存活了百年的葡萄藤，顶端甚至还带着几片碧绿的叶子，她的另外一只手握着一面小圆盾，这是魔法师和牧师在战场上的标准打扮。

    两个人并没有走前门，怕被刚刚离开的雷姆撞见，所以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进入田野，她们立刻隐没身形。迪莉娅变得和四周的景物没什么两样，她踩在泥土上的时候，身体看上去就像是土块；踩在乱石堆里，看上去就像一块布满苔藓的石块；踩在草丛中，她就变成一丛乱草；靠在树旁，她就成了树的一部分。

    这可不是幻术，她不但样子和周围的景物一模一样，连气息也完全一样。

    黛茜更是厉害，她澈底消失了，只能看到地面上有一块微微的隆起。

    迪莉娅朝着天空看了一眼，过了片刻，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是这边，十几公里的地方，那只小老鼠跑得很快。”

    说着她一挥手，顿时两头麋鹿的虚影出现在她和黛茜的身上。

    这是迪莉娅独有的神术，效果相当于“轻灵术”加上“神行术”可以让任何人变成飞毛腿，更妙的是这个神术的消耗很少，却能持续一刻钟。

    两个顺着小东西所在的方向追去。

    有那个神术，十几公里对于她们来说并不算远，唯一让两个女人恼火的是，那只小老鼠并没有回去找他的主人，而是在搜寻那些已经成熟的“岁月无痕”跟在小东西后面绕了一大圈，迪莉娅都快没耐性了，突然她看到小东西窜进一片山岭中，然后窜上了树。树冠上有一个人。

    “太好了，那个家伙只有一个人。”

    迪莉娅兴奋地叫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

    黛茜有些心动了。

    “给艾米丽她们一个机会怎么样？”

    迪莉娅旧话重提。

    如果尼斯带着一群人，她们肯定会考虑从外面雇人，但是现在目标孤身一人，她们觉得自己可以搞定。

    不过这两个女人还算清醒，没有高估自己的实力，同样也没有小看目标人物，她们仍打算找人帮忙，只不过找的是自己人。

    黛茜沉吟半响，她原本担心多一个人参与，战利品就会被分走，但是几天来的等待让她想通一点，对方手里可能有数百枝“岁月无痕”够她们分的。

    她倒是不担心泄露消息，她想找的全部都是女人，没有哪个女人会对永保青春的诱惑不感兴趣，与此同时，这也会让她们闭上嘴巴。

    “你发消息，别忘了告诉她们要带上武器，那个家伙可不是善男信女。”

    黛茜做出决定。

    迪莉娅立刻动手，只见她仰头朝着天空说了些什么。

    她这一脉能够借用月亮和星辰的力量，可以很容易地确定方位、追踪目标和向远处的同伴传递消息。

    当然这些都有距离的限制，以迪莉娅的能力，她只能对方圆二十公里以内的同伴发消息。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她想要找的人距离可没那么远。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远处几条人影飞掠而至，为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穿眷一件黑漆漆的软甲，胸前和腰上全都是鼓涨涨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显然是暗器。

    这个女孩带来的人也都是女的，年纪比她大，有接近三十岁的，也有二十一、二岁的，但是他们显然都听命于她。

    “你们没有骗我，真的有那样好的东西？”

    艾米丽一到迪莉娅和黛茜面前，就立刻确认道。

    “现在是夜里，外面又下着雨，没什么好处的话，我们会穿成这样跑到荒郊野外淋雨？”

    迪莉娅对艾米丽的多疑很感冒。

    “好啦好啦，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艾米丽显然意识到刚才的问话不太礼貌，等于是质疑对方的诚意。

    “别生气，她就这个性子。”

    跟艾米丽一起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连忙走过来劝解。

    迪莉娅显然对这个年长的女人很忌惮，神情中那一丝不忿立刻收了起来。

    这个女人身披黑纱，看上去像是一个寡妇，娇美的面容却给人冷漠的感觉，她的手里既没有武器，也没有法杖，却给一种无比危险的感觉，特别是她的脚下和身后好像隐藏眷无数看不见的凶兽。

    “你已经锁定了那个人？”

    艾米丽问道。

    “他很会逃跑，不锁定他，怎么抓得住？”

    迪莉娅翻了翻白眼：“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过去？他和那些老鼠的感觉很敏锐，我和黛茜都没问题，你们呢？”

    “我带他们走，这应该可以了吧？”

    那身披黑纱的女人淡淡地说道。

    一大片黑气从地里冒出来，这些黑气给人阴冷和惊悸之感，转眼间，六匹雄骏异常的马从黑气里钻了出来，它们的上半身清晰可见，但是下半身却模模糊糊，时不时还会散开。

    在这六匹明显不是实体的骏马后面，还浮现出一辆很宽大的战车，这辆战车宽度足够让三个人并排而立，长可以让一个人横躺下来。

    和她一起过来的其他人对于这辆战车都有些反应，因为这东西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但是她们最后还是登了上去。

    等到最后一个人上了车，这些女人连同战车瞬间消失。

    比起迪莉娅和黛茜近乎于完美的隐身，这辆战车的隐形并不完美，虽然看不见它，但是那处区域散发着一丝阴寒的气息，只是现在下着雨，又是夜晚，原本就又阴又冷，这一丝阴寒气息夹杂在其中倒也察觉不出来。

    “现在可以走了吗？”

    虚空中传来那些女人淡漠的声音。

    孤立的悬崖、嶙峋的怪岩，一座帐篷隐藏其间，帐篷的颜色和四周景色完全一样，不刻意盯着这边看的话根本难以察觉。

    帐篷里，尼斯辗转反侧，他总觉得不怎么舒服，所以时不时地掏出《启示录》看上两眼。

    《启示录》始终都没有反应。

    一开始尼斯还强迫自己静下来，但是那不舒服的感觉让他怎么都静不下来，偏偏那又不是警兆。他实在睡不着，干脆钻出帐篷，随手把帐篷收起来。

    既然找不出心悸的原因，那么干脆离开这个地方。

    尼斯飞身跳下山岭。

    天上下着雨，在雨天里狂奔感觉可不怎么好，雨滴虽然被软甲滑开，但那股迎面而来的湿气却无法滑开，不一会儿，他就感觉脸上湿漉漉的，眼睛也模模糊糊。

    尼斯不好受，他可不知道身后有一群女人怒不可遏。

    “这个混蛋干什么拼命乱跑？”

    迪莉娅异常愤怒。她虽然有赶路用的神术，但是和尼斯的速度比起来还是有一丝差距，而且她还要照顾黛茜，一刻钟就要替她和黛茜重新加持一次那个神术，消耗比尼斯大得多。

    “他可能又四处播撒那些变异的菟丝子了，怪不得蔓延得这样迅速，这个家伙跑起来实在太快了。”

    黛茜也有点气喘吁吁。

    那个身披黑纱的女人紧咬着牙，她要带好几个人，消耗比起迪莉娅更大。

    “我要多拿五朵‘岁月无痕’。”

    艾米丽突然朝着迪莉娅喊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没问题。”

    黛茜一口答应下来，她知道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让前面那个人停下来。

    艾米丽举起左手，她的左手上戴着一枚戒指，戒面是一颗拇指大小的海蓝宝石，里面好像还封印着什么东西。

    “远古的精灵，听从我的召唤，从沉睡中醒来，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艾米丽轻声吟唱起来，她吟唱的东西又像是咒语，又像是祈祷文。

    随着她的吟唱，天空中不停落下的雨点渐渐聚拢在一起，这团水一开始像软面一样扭曲着，渐渐地变成人的形状，样子看上去像女人，因为它有着优美的线条，还披散着长发，只是五官有些模糊。

    “水的精灵温蒂尼啊——我需要你帮我缠住敌人。”

    艾米丽说出了她的请求。

    那个怪异的人形听懂女孩的意思，瞬间化作一道水箭朝着远处射去。

    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这是元素生命体共同的特征，因为它们都由元素组成，并没有真实的身躯。之前进攻法科兰德尔时，尼斯碰到的那条巨蛇还不是真正的元素生命体，但速度就已经很快了。也就片刻的功夫，水之精灵已经追上了尼斯。

    当它出现在尼斯面前时，尼斯迅速地看了一直捏在手里的《启示录》一眼，《启示录》仍旧一点反应也没有，这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一直都怀疑这件神器有缺陷。

    把《启示录》收进戒指里，尼斯干脆停了下来。

    借着天空中透出的那一线微亮，尼斯总算看清这个追兵。当他看到那透明且不停流淌着、如同女人一样的曼妙身形，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温蒂尼，和天使一样都是传说中的生物，还好温蒂尼没有天使那么恐怖，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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