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酒柜里取些酒来。”他向侍从吩咐,嗓音低沉悦耳,醇厚犹胜于美酒。
怎么是颜醉!沈轻泽眉心一跳。
那人解开束发,任由一头长发如瀑披散,又慢悠悠宽衣解带,一把将浴袍拽下来,随意搭上屏风。
他的影子在屏风上移动,眼看就要走出来,此情此景,门外还候着侍从,两人若是“坦诚相见”,何止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四周一目了然避无可避,沈轻泽只好依仗着浓厚白雾遮挡视线,一头扎进水里。
他如一条滑溜的鱼,悄无声息游到水池最深的那一侧,深吸一口气,让肺叶充满空气,以高难度姿态潜伏于水下,实在憋不住时,只浅浅露出一个鼻子换气。
片刻功夫,一丝不挂的颜醉赤脚踏上石阶,果然在池水最浅那侧下水,半躺半靠,懒洋洋倚在池壁边上。
温暖的水温包裹住他,颜醉双目微阖,舒缓地吟出一声满足的鼻音。
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呻吟,随着水流流入沈轻泽的耳朵,仿佛放大了数倍,朦胧又暧昧,不断撩拨着他高度紧张的神经。
一如潜入女生宿舍即将被发现的贼,心虚之余,又不可抑制地隐隐生出几分荒唐的刺激。
颜醉似乎并未察觉远处深水下的异样,他一只手肘搭住池壁,另一只手竟放了一只木竹制的小鸭子在水面上。
手指浅浅地拨弄涟漪时,憨态可掬的小鸭子左摇右摆,随之游来荡去。
明明是一件幼稚且无聊的玩具,人前凌厉霸气的城主大人,竟也在独处时,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苦了沈轻泽。
水下憋气的青年像一截长在地里的木桩,一动不动,连吐个气泡都担心引起动静被对方察觉。
这时,侍从正好端来酒水,埋着头目不斜视,将盛放酒壶酒杯的托盘放于水池边。
借着颜醉转头斟酒之际,和侍从脚步声的遮掩,沈轻泽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换气,在对方扭头回来之前,又飞快缩回水里。
耳边除了缓缓流淌的水声,只剩下颜醉自斟自饮的声音。
沈轻泽虽看不见,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方才那惊鸿一瞥,对方仰头饮酒时,修长的脖子,滑动的喉结,水珠顺着肩头滚落时,蜿蜒而下的清亮水痕。
沈轻泽头一次对颜醉的魅力值产生了强烈好奇——
有人天生丽质,而自己全靠充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有没有!
宁静的浴室里,一个安逸地舒展筋骨,一个紧张地缩头潜伏,唯有环绕的流水知道这一场别致的“共浴”,涟漪卷荡着彼此的气息,从这一头流到那一头,于无形中融为一体。
就在沈轻泽快要憋不住时,一不小心从嘴边漏出一个小气泡,咕噜噜浮上水面。
正在与小鸭子玩耍的颜醉停下手中动作,似是不经意抬眸,往远处雾气缭绕的深水池,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
他上身微微前倾,正欲起身,沈轻泽全身紧绷,只觉一只大鼓锤在敲击他的心脏。
咚、咚、咚——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拯救了他。
“城主大人。”匆匆而来的侍从不敢抬头直视,只远远隔着屏风禀报。
颜醉又意态闲适地靠回去,五指梳理着漂浮于水中的长发:“什么事?”
“方才主祭大人吩咐我准备热水沐浴,可等我回去时,主祭大人他……他不见了!我和大人的随从在附近找遍了也没找到人,要不要派城主府的侍卫搜寻?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沈轻泽在水下憋气,鼓足了腮帮子,气咻咻的想,就是你这家伙手脚太慢!记住你了!
浅池的方向传来一丝轻笑:“不用了,沈主祭初来乍到,兴许是趁着酒兴,在哪里迷路了,你下去吧。”
侍从一愣:“是。”
浴室大门咔嚓一声合拢,流动的风拂起垂落的轻纱,依稀露出颜醉微醺的酡红面颊。
颜醉曲着手肘支住侧脸,仿佛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你迷路了吗?”
水下的沈轻泽一个激灵,差点呛水——这家伙发现自己了?
颜醉笑意更深:“还是,想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