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史绛霄用过早饭后,步出客栈,正瞥见一名“武当山”的道人,于路上驾马狂奔。她见那人行色匆匆,也不多思,立即快步奔回马厩中,取出爱马,翻身上马,跟在那人后头。眼见那人在一间药铺子前面停下,史绛霄眉心一紧,约莫猜到必是有人发了急病,那道人才这样赶路。
果然,屋内传出老大夫的声音。“要我出诊啊,那您等等,我去拿药箱出来。”
史绛霄眼波一流,转身到屋后,翻墙进院内,堵住老大夫的去路。
老大夫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啊,就让史绛霄堵住嘴。“听我的话去做,我不会伤害你的。”史终霄低声说道。
老大夫睁大眼睛,害怕地点头。
“大夫,您好了没?”道人扬声,在外头催促着。
史绛霄放开手,老大夫连声说道:“快好了、快好了。”
那道人在屋内等了好半晌,不见老大夫出来,心急地嚷唤。“大夫,您快些啊!您慢了的话,就要出人命了。”
“来了,来了。”那大夫终于带着一个小伙子出来。那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史绛霄。史绛霄怕直闯武当山,会为荆英带来麻烦,因此索性改装扮成小学徒的模样,以方便打探荆英的消息。
只不过,‘他”天生艳色丽容,虽是改装,犹不能遮掩。道人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说道:“好俊的小子,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我新收的。”老大夫心虚地转了话题。“我们不是赶路?那就快走吧。”
“好。”道人走到外面,翻身上马。
史绛霄推着老大夫和她同上一匹马,与道人驾马并行。
一路上,老大夫照着史绛霄的吩咐,和道人攀谈起来。“道长,我们是要去替谁看病啊?”
道人觑了他一眼,想了一下,也不瞒他。“我是要找您替我大师兄看病。”
史绛霄眉心一紧,急道:“你说的可是荆英?”
道人觉得几分奇怪。“你也知道我大师兄啊?”
史绛霄大急,也不回答,只是一径追问。“他怎么了?为何病?病得如何?”
道人见“他”态度不对,狐疑地皱眉。“你”老大夫看这情形,赶紧接口。“道长,我徒弟是想先知道,他因何发病、病症如何?我们看病之人,讲究‘望、闻、问、切’,对于病症,自然是知道越详细越好。”
“是这样啊!”道人恍然了悟,说道:“我大师兄犯了点戒规,受师父责罚,被打得皮开肉绽。可能是体力不济,加上伤口感染,我早上给他送饭的时候,才发现他竟昏迷不醒”他迟疑了下,终于一吐。“不过,他之前也不知是怎么了,我看他神色好像有些恍惚。”
史绛霄一听,咬紧牙,低声喝道:“师父,你抓紧。”
“什么?”老大夫还没回神。
“抓紧。”史绛霄简短地说,气势不容人违抗。
“喔。”老大夫抱好她的腰。
史绛霄神色一凛,夹紧马腹。“驾!”骏马立刻发足,如箭离弦,飞射而出,顿时将呆愣的道人远远抛在后头。
过了一会儿,道人这才发现不对,赶紧扬鞭狂追。
史绛霄一路不语,驾马飞奔,老大夫只觉风从耳边飕过,吓得魂都要散掉。后面的道人,只能没命跟赶。好不容易见到武当派的大门,他赶紧扬声叫停。“可以停了。”
史绛霄勒马,道人这才赶上他旁边。他一下马,汗如雨下,口舌发干。“老大夫,您是从哪儿收来的小学徒?本领这么高强。”
老大夫手脚都已经瘫软,只能伏在马上苦笑。史绛霄把他背在肩上,带着他翻身下马。“人在哪里,我去看他。”她沉下声,问着道人。
道人咽了下口水。“这样赶路,我的胃都要翻了。你等等,我让人带你们去。”他叫着守在门口的另一名道人。“小师弟。”
守门的道人,正是昨天巡夜的小道人,他愣愣地发呆,全然没听到别人叫他。唤他的人,只得走到他旁边,揪提他的耳朵。“我说小师弟,你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喔。”小师弟看到他,赶紧巴着他说:“师兄啊,你有看到云芙姑娘吗?”
道人眉一拱。“云芙?!”
史绛霄一听到这名字,神思立刻被拉过去。
小师弟说道:“就是大师兄的青梅竹马嘛。昨儿个夜里,她赶到这儿,说是要为了大师兄向掌门求情,我就建议她,不如趁玉虚师父还没睡着的时候,去和玉虚师父说看看。哪里知道,我一夜没看到她从门口进出,她就这么不见了。这事儿,实在是太古怪了。”
道人偏头一想。“哎呀,玉虚师父最近脾气暴躁得很,说不定恶言将云姑娘赶走。云姑娘是个脸皮薄的姑娘家,这么一赶,铁定偷偷地溜走了。呐!说不定,你晚上打了盹,人家什么时候走的,你都不知道呢!”
史绛霄暗暗咬了唇,觉得这番推论必定有误。云芙对荆英的喜爱,她是看得出来的,就算是被赶走,她也不可能不见荆英一眼,就悄然离去。
小师弟眉头打死。“会是这样吗?”他搔了搔头。
道人啧了一声。“要不,你去问玉虚师父。”
小师弟连忙摇头甩手。“我可不敢。”
“这不就结了。”他推了小师弟一把。“我替你顾门,你把大夫领到后山,让他去看看大师兄。”
“喔。”小师弟点头,对着老大夫说道。“您跟着我走吧。”
老大夫尴尬地一笑。“我的腿又麻又软,我想稍稍休息一下。”
“师父。”史绛霄叫他,片刻都不想耽误。“救人如救火,我们怎么好耽搁呢?要不,我背您吧。”也不等老大夫说好,或是不好。她身子一矮,背起了老大夫。
道人和他小师弟互看了一眼。小师弟注视着史绛霄,一来,觉得“他”实在太热心了,二来,觉得“他”好似有些眼熟。
史绛霄也没什么惧怕以及闪躲之色,只是沉下声来。“不是你们找我们来看病的吗?怎么,现在是不需要了吗?”
“要、要、要。”道人和他小师弟赶紧连声应道,领着史绛霄入到后山。
到了石洞之后,史绛霄趁着小道人开门之际,在老大夫耳边低声吩咐。
老大夫于是清清喉咙,对着小道人说道:“我和我徒弟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就可以了。”
“好。”小道人不疑有他,开了门,就让两人进去。
史绛霄急急进到洞内,一看荆英昏迷不醒,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荆英趴在被子上,嗯嗯地低吐,史绛霄半跪下来,让他枕着她的膝。
他虚软地逸了声。“绛霄”在梦中他喃喃喊的,都是她的名。
史绛霄身子一僵、鼻头一酸,眼泪咚地掉落。
“荆英,我在这儿。”顾不得那老大夫还痴愣在旁,史绛霄以脸摩挲着他,在他身边低低地说。
她终于追上他了。追上他那一颗,同样思念她的心。
老大夫温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史绛霄勾了一抹笑。“这事情说不清,理还乱。”
老大夫了然地点头,探手为荆英诊脉。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史绛霄说道:“这人除了伤口化脓,恶染风寒之外,兼以情思散乱,可说是病得不轻。”
“情思散乱”史绛霄重复这几个字。
“嗯。”老大夫点头,又说:“他忧愁太过,气阻伤肺。思虑太过,脾气亦损。内服外敷的药,我自是会开给他,不过,另有一味药”老大夫紧盯着她。“我猜那味药,应该是你。”
“我?!”史绛霄苦笑一声。“若论心病,我也是沉疴之人。我还盼他开口,应了我的心愿,解了我的心病。”
老大夫喟叹一声。“药能医病,不能医心,老朽自当尽力就是。”他忽地朝了外面一喊。“小道长。”
小道土闻声应道:“来了。什么事?”
老大夫写下方子。“我开了方子,你让人去抓几帖来,剩下的,就让我这徒儿留下来处理了。”
史绛霄微愕,睁看着老大夫。老大夫对她偷挤了一抹笑。
小道士嚷道:“大夫,要让你徒儿留下,可能有点麻烦耶。”
老大夫正色瞧他。“咦,难道你懂得比我徒儿懂得还多吗?”
“这”小道士哑口。
老大夫收拾了医箱。“既然这样,就让我徒弟留下来了。”
“喔。”小道士收下药单。“那我送您出去。”
“嗯。”老大夫点头。“你先到外面等我,我再交代我徒儿几句。”
“好。”小道士搔搔头,走了出去,开始烦恼要怎么留着外人下来。
史绛霄见小道士走开,对着老大夫敛身一拜。“谢谢您的成全。先前对您有所得罪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老大夫连忙接口。“别这么说。”他沉沉地望她一眼。“我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救人。救他,也救你。”
史绛霄垂下眼睫。
数月之前,她带他离开这里;而今,她为他重入这里。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早将他们缚捆在一道,谁也飞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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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老大夫的吩咐,所以史绛霄顺理成章地待在石洞中照顾荆英。在她全心地照料下,荆英伤口已然愈合,神智也偶有片刻清醒。只是他大半时间都是浑浑噩噩,因此并不知道照料他的人,便是史绛霄。
连日照顾下来,史绛霄有些倦困,侧身倚着石壁,沉沉睡去。清晨鸡鸣,一时还未唤醒她,反倒是荆英终于苏醒。他才起来,却因为过度虚弱,眼前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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