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一入江湖深似海,在这个大千世界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新星崛起,同样也有一样数目的人才殒落,而为这些走马灯似燃烧熄灭的英雄豪杰、霸王走卒们编名立传,让他们人死留名、豹死留皮的工作,则一向是由太史世家的史官负起这个艰巨而影响深远的任务。
千百年来,尽管朝代更替、物换星移,太史世家编写武林典诰的工作却从未懈怠断续过,就像是永远固定轨道的星辰运行一样,为每一段时期的武林兴衰作下完整的批注。
正因为太史世家的工作是如此崇高,所以在这战乱不断的武林中,唯有太史世家未曾卷入过恩怨纷争的漩涡,其公正超然的立场,始终受到江湖中人的尊敬与推崇,就算当年“六道界”净化尘世的战火席卷天下时,太史世家也是当时唯一的净土,六道圣帝的势力,未曾踏入世家一步。
“太史世家”这四个字便仿佛是武林中人心底的金字招牌,然而,人们尊敬世家的原因,并非是因为世家中人有着绝世的武功或是朝廷的御封,而是由于世家对武林的贡献,对武林的付出!
古都天岚,碧空暮色,秋风卷帘。
当代太史世家之主——太史丹青,布衣飘飘,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望之有如画中神仙,在这小方轩的书桌上,太史丹青正襟坐在他最爱的沉香木椅上,桌前摆满了笔墨典籍,一段段武林的历史,在他手指间一页页的翻过。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中断了太史丹青徜徉于历史之海的神思,他不悦的眯起了眼睛,世家上下都知道主人的习惯,在阅读中最忌被人打搅!而全世家上下明知这一点还敢故犯累犯的,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史丹青的掌上明珠——太史真!
整个太史世家一百三十二人,也只有太史真一人,让太史丹青拿她完全没辄。
太史丹青放下手中读到一半的“神拳门史载”,叹了一口气,抬头对门外道:“真儿,这次又是什么事?”
红檀木门被一只雪白晶莹的玉臂轻轻推开,跟着一张清秀不施脂粉,宜嗔宜喜的瓜子俏脸,容颜像春晨朝露般不染俗尘,深邃的黑瞳仿佛天上明星,闪烁着智慧和狡狯的亮芒。
水蓝色的武士劲装包里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英气勃勃的青春焕发又不失优美典雅,声音似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
“真没意思!怎么每次我都还没开口,爹就知道是我来了呢?”
太史丹青眼中流露出慈蔼的光芒,无奈地微笑道:“会在这个时间来敲爹书房门的,全世家除了你这个小淘气之外还有何人?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太史真顽皮地吐着香舌,明亮双眼一眨一眨的道:“是有一个有趣的人来了,我想爹跟我一起去见他。”
“喔?”太史丹青耸了耸灰白相间的眉骨:“会让你觉得有趣的人,这可真是难得啊!好久没听到你这样的说法了,连我都想见一见你口中的这个人了。”
太史真娇笑道:“其实这人啊,说来还算是爹的旧识呢。”
“我的旧识?”
“是啊!六年前他曾经来过世家,爹还破例让他在藏经阁内住了一年,记得当初在世家内还引起一堆反抗的声浪呢。”
太史丹青脸色忽变:“你说的是君天邪?!”
太史真还没注意到太史丹青的脸色有异,侧过一边脸道:“是啊!爹果然还记得这人。”
太史丹青深吸了一口气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太史真道:“还在大门外等呢,爹要见他吗?”
太史丹青脸色冷峻的站了起来。
“那还用说吗?”
太史世家座落于“多恼江”的分支青茵河畔,晨间清风在婆娑柳树中徐徐送来,隐约带着几分水气,古雅幽静的宅院,在金色绚烂的阳光照耀下,光与影彼此层迭错落,倍添几分神秘感和遗世独立。
君天邪一个人站在青苔满阶的大门对面,脸色略显不耐,不过这并不就代表他内心的真正感受,纯粹只是为了配合情势上的“需要”,所做的演出而已。
“没想到六年不见,当初的小ㄚ头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美女了,看她对我似乎印象深刻,要弄上手该不会太难吧。”
脑中转着淫秽的邪恶念头,毕竟是本性难移,明明是为着自身难解之谜而来,但一当看到美女时,注意力便忍不住被转移。
“他在哪里?”
一把颇具威严的嗓音从门内传出,跟着太史丹青极具学士风范的身形便出现在君天邪眼前,后头还跟着正拼命向他挤眉弄眼的太史真。
太史丹青一见到君天邪,两眼就像虚空生电般爆起两道寒光,穿越空间限制的射在后者身上,空气中的气氛立时转为一触即发的紧绷,只要不是瞎眼的,都该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对远来之客的“欢迎”方式。
太史真心叫不妙,更不知道父亲和君天邪之间有什么“过节”?会让记忆中一向和蔼慈祥的前者如此脸色铁青。
君天邪面无表情的响应着太史丹青锐利的视线,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正当太史真为老少两人间异样的气氛而担心不已的时候,君天邪说了一句几乎让她当场晕过去的话。
“老不修!”君天邪骂道。
“小龟蛋!”太史丹青也立即响应。
那一瞬间,太史真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直到她确定那三个骂人的字真的是来自她生平中从未说过半个脏话的父亲。
“你还没死啊!”
俩个人异口同声发出意味不明的惊叹,跟着便以多年老友不见的热烈姿态,互相拥抱,一副亲密到不能再亲密的样子。
太史真惊讶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指着两人结巴的道:“你……你们……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先是同时一阵仰天大笑,跟着太史丹青才拉着君天邪的肩膀转向太史真,朝女儿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道:“抱歉吓到我的好女儿了,爹是因为太久没看到这鬼灵精怪的小子,一时太兴奋了,才会失态。”
还未从刚才的冲击情形中回神过来的太史真,楞了一下才懂得回话道:“爹和……君天邪的关系那么好,那么刚才你为什么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太史丹青闻言一愕,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偏着头问道:“有吗?”
君天邪耸肩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
太史真无言以对,她不是不知道身为一个巨细靡遗的武林史家,太史丹青在某些人格自然无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缺失,但是在君天邪出现之前,她从来也没想过乃父的无神经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
看着太史真垮下来的双肩和脸色,太史丹青惊讶的问道:“怎么了?女儿,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是吃坏肚子了吗?”
“我不理你们了!”
望着跺脚飞奔而去的爱女,太史丹青一肚子的不解纳闷。
“真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奇怪?”
对于这样的疑问,君天邪的回答紧守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原则。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书房里香烟缭绕,四壁木架上摆放的是一眼望去几乎数不尽的典籍,空气里书卷味弥漫,这是一座几乎与外面时空隔绝的地方,一处只属于太史丹青个人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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