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间仿佛真的要马上跪下去,偏偏眼里却又闪过一秒因为尊严而痛苦挣扎的神情。
她嘴唇颤抖着,瞧着文珂,像是在乞怜地等着文珂赦免她,可以让她不用真的这么卑微到土里。
然而这种微乎其微的挣扎,反而使这个女人显得更加绝望可怜。
文珂看着卓母,看了很久。
Omega的眼神淡然到让卓母渐渐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或许是因为过于淡,反而让人从波澜无惊中,瞧出更多意思,像是有嘲弄、有观察,又有玩味。
“伯母。”
文珂终于开口了,他的称呼很客气,这让卓母不由又泛起了点希望,巴巴地看着他。
文珂轻轻地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踩着泥泞的小水洼,往卓母那边靠近了两步,凝视着卓母的双眼。
“我绝对不会饶了卓远。”
他平静地说:“你也别太难过。”
文珂说完这句话,漠然地转过身。
被保镖簇拥着,一步步往临江看守所里面走去,将卓母的哭嚎声留在了身后。
……
卓远被带出来的时候仍然戴着手铐,他腿上的枪伤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需要人搀扶。
他坐在玻璃窗后面,呆呆地看着衣着光鲜的文珂看了好几秒,第一句话便是哑着声音问:“能给我一根烟抽吗?”
文珂抬起眼,对一旁的保镖示意了一下,随即保镖便递了一根烟过去,让一旁的警察给卓远点了。
卓远低着头,闷头抽了一口又一口。
蹲牢房的人有种特有的姿态,哪怕只是在看守所待了几天,就已经佝偻着身子,抽烟时微微歪着脖子,看起来有种瑟缩又无赖的姿态。
“我听警察说,你想和我见一面。”
文珂终于慢慢地开口了。
“对。”
卓远点了点头,他没有接着话头往下说,文珂也没催促他。
窗外的雨,仍然淅淅沥沥地在下,卓远出神地看着那一扇小小的气窗。
或许他们都隐隐地感觉到,这大概是他们一生之中,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了。
“小珂,你最近还好吗?”
卓远终于开口了,与其说他在和文珂说话,不如说他的眼神飘忽着看向了另一个奇怪的世界一般,轻轻地呓语着:“说来你可能不相信,当我待在这里的时候,这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了,于是我的心……也变得很宁静。
“我待的地方很小,从左走到右,只需要五步,从前走到后,也是正好五步。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像是一天突然变成了三天那么久,但是忽然之间,我也有了很多的空闲去思考。我时常想你,小珂,白天时会想到你,夜里也会梦到你。”
文珂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卓远,他没有说话。
“小珂,我一直在想我们——想我们之间的这一切。”
卓远喃喃地说:“其实许多事,都不该走到这么绝的。这一路走来,其实我也不懂自己了,我有时候想你,有时候爱你,有时候又恨你恨得咬牙切齿。人竟然可以同一时间抱有这么多情绪,有时候连自己也真的是搞不懂啊。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渐渐摸清了一点头绪。”
“有一件事其实很重要,但我却从来没有对你承认过。后来我想,你或许已经知道了,韩江阙应该是查到了,但无论如何,我想我到底应该当面告诉你——
“当年你被北三中开除,其实不是因为作弊被抓……是因为我爸在背后施压。从始至终,我都知情、也默许了。所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一生都等于是被我的家庭毁了,我只是从来都不敢承认。”
卓远如释重负地、轻轻呼了口烟圈。
或许是经年已久,也或许是这些话曾经在他嘴边徘徊过,终于说出来的时候,没有想象中排山倒海的压力,却只有一种淡淡的惆怅。
薄雾在他们彼此之间袅袅升起。
“我知道。”
文珂终于慢慢地开口了。
这三个字还没有让卓远惊讶,但是文珂顿了顿之后,继续道:“其实在和你结婚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