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渊点头:“若有机会也该叫荀三回来见一眼这春鹃仙子,他几年没回来过了。”
蔺负青垂眼而笑,“这春鹃仙子的确是个有情有义又有手腕的,前世那么长时间,四时春馆里面当真一个往外乱传的人都无。”
他暗想:又有谁能料到呢?金桂试上大放异彩的年轻乐修,温润、内敛、稳重,一身书卷气的虚云三弟子荀明思……
在被自己捡上太清岛之前,竟是六华洲四时春馆里卖艺的乐人。
要说当年,荀明思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人,眉如墨画,眸如静水。雪肌红纱衣,素手梧桐琴。艺名便叫玉桐儿,是四时春盛极一时的小琴仙。
他同方知渊的年纪则更幼,应是十五岁上下的时候,来六华洲办事,恰遇上玉桐儿登台奏琴的一晚。
白天六华洲里就传开了,为这弹琴的人,也为这人将要弹的曲。
“听说,这是当年朱麒方家的家主为庆贺大公子破境而令人做的曲子!咱们这等凡修,平常时候是花钱也听不到的。”
当时,这一句路边的话传来,方知渊的神情就不对劲了。
他还想克制着不露异样,蔺负青却早就看在眼里,当晚不由分说就要拽着方知渊去。
方知渊气笑了:“去?可去你的吧!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说去!?”
看架势今晚不知道场上会有多乱,就他小师哥这模样儿的,若是万一被什么恶心歹人盯上,可还不得要了命了!
蔺负青转头就出门。
方知渊怒道:“蔺负青,你干什么去!”
白袍小仙君回头道:“不是你说了让我去我的吗?我这就去了。”
方知渊:“…………”
……最后还是方知渊认命地陪他小师哥一块儿去的。那场子很大,很豪华,很……贵,但是蔺负青不疼钱,同方知渊坐了最好的座位。
玉桐儿在台上隔着一道朱砂纱帘拨弦。
切切弹,声声动,下头千百人屏息而听。
方知渊却一怔,不禁低声道:“……我听过。”
在被囚禁的刑架上,在黑暗中。
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似乎曾在痛得连彻底昏过去都是奢望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听过外头传来的乐声。
他并不懂什么乐理,只是昏沉沉地想:真好听,真好听啊。
如今却知道了。原来,这居然是庆贺他所谓的“兄长”,靠着掠夺他的灵流破境时作的曲子。
方知渊心头发冷,依稀听见坐在附近的听客议论:“朱麒世子可真是英才啊……”
“是啊,他弟弟方之隆天资也厉害得很。唉,方家这代小辈都出彩啊,可怎么就出了个害人的祸星?”
“去了虚云又怎样,要我说,那蔺小仙君这叫蠢善,他迟早有天要被祸星害死!”
方知渊猛地冻得一个哆嗦。
他回神,握了一下拳,手心里都是冷汗。
“知渊。”蔺负青似有所觉地眨了一下眼,悄悄凑过去问方知渊,“这首曲子你喜欢吗?”
方知渊喉结动了动,他不敢面对师哥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清澈眸光,埋下头低声道:“这曲子好听,师哥就听完吧,我外头等你。”
说着,他沉默地起身要走。
蔺负青拽他袖子的角:“你不喜欢?”
方知渊眼神微暗:“这不是我配听的曲子。”
那时候,蔺负青还并不知道方知渊在方家遭受的虐待,但就从相遇时的惨状和祸星的声名狼藉,多少也能猜出一二。
蔺负青就蹙起眉,轻轻埋怨:“你再说这种话,我要生你气了。”
方知渊扬起眉,抱臂道:“你生,生一个我看看?”
方知渊最后还是出去了,他在外头焦躁了半天才平下这股心火。等散了场,却不见蔺负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