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在他面前总是隐隐存着几分自轻自卑。想想当年为了让知渊接受“师兄弟”这么层关系,蔺负青费了多少心思和时间?如今突然说当年魔君的后宫是假的,突然又说他们要做道侣做夫妻了。对于知渊那个性情来说,忍不住不安多虑倒也不算奇怪。
“罢了,知渊。”蔺负青抚了一下方知渊的肩,垂着眼慢慢的道,“看来你是还不适应。我不叫你为难,这道侣暂且不做了也罢。”
魔君就暗想:不要紧,他能等。反正如今他们已经算是两情相悦,那什么道侣名分都是细枝末节之事,他们可以慢慢来。
大不了再过一两年、三四年,期间多双修几次……等方知渊彻底放心了,他们再补个正式的礼,也不是不行啊。
方知渊蓦地一惊:“师哥!是我错……”
蔺负青摇了摇头,坚决道:“听我的。我在老神木下埋了酒,待何时酒香飘出来,何时我们再商量结道侣的事情。”
说罢,他还担心方知渊误会,便微笑道:“那时候,这酒就当我们的合卺酒了。”
“……埋酒?你何时酿了酒?”方知渊却微怔一下,紧接着就吃味,“怎么如今师哥酿酒都不叫我了。”
“……”
蔺负青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
他拽过床上的枕头就往方知渊脸上砸。
“滚!”
……
次日,虚云四峰主峰峰顶。
红锦车停在断崖边,四只骷髅鸟眼窝里幽火跳动,收敛翅膀静候主人的召唤——申屠临春终于要回森罗石殿了。
蔺负青今日罩了件寒山雪貂皮的斗篷,因视力还未完全恢复而被荀三扶着一条手臂。两人一道走来山崖上送他。
这一日小妖童打扮得十分艳丽,长发结成精致的辫子以发冠束了,穿一件薄粉宽袖衫,柔唇点朱,眸如秋波,端的是妩媚多情的美少年。
对面,荀明思还是一身素净沉稳的深蓝衣裳,上前庄重地行了一礼:“金桂试得遇知音,明思实乃三生有幸。春儿,一路保重。”
申屠快然一笑,忽的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了荀明思:“琴师哥哥也要好好的,莫忘记了春儿!”
荀明思微微讶然睁大了眼,他已经习惯了申屠的放肆性情,倒也没抗拒,反而含笑揉了揉小妖童的头顶:“那是自然。”
申屠临春又转向蔺负青,道:“我走啦。”
蔺负青颔首:“好走。”
小妖童将车帘子一掀,潇洒跨上红锦车。顿时风起,骷髅鸟展开骨翅,托着车子直上云霄。
两人目送那抹热烈的红色远去。
忽然间,红锦车内遥遥地传来一曲琵琶。申屠清亮的嗓音合着琵琶的弦音传来,唱的是一曲离别之歌。
荀明思意动,掌中召出雀听琴,拨弦以应。
两道乐声在半空中交汇,勾的连天地灵气都隐隐颤乱,清风流云随之涌动。
直到申屠的车子远去,荀明思凝望天边许久,才将雀听收回。
蔺负青望着他,笑道:“你且安心,还能再见的。”
荀明思收了仙琴,他将目光转向蔺负青,修眉添忧,关切道:“大师兄神魂伤势如何了?花果和有度一直十分忧心,又怕打搅师兄休息,不敢贸然探望……”
蔺负青道:“哪里有这么严重,等我此番送了姬圣子,回来就去见他们两个。”
他话音未落,正巧望见方知渊自山路另一边与姬纳一同走来。
荀明思知道接下来两位师兄还要送这位紫微圣子回紫微阁,便退后又一礼:“两位师兄,一路多加小心。明思先行告退。”
他还记得当初在六华洲的冲突,对这位仙界盛誉的圣子没什么恭敬之意,清冷冷看都不看姬纳一眼就与其擦肩而过。
……却很不放心地对方知渊叨叨:“二师兄,如今大师兄有伤病在身,师兄在外千万多仔细着些……”
方知渊忍不住好笑道:“废话,要你来提点我?快去。”他推一把荀三,露出的手腕上盘绕一线细金。
待荀明思走后,那抹金色松动松动,小金龙松开咬着自己尾巴的口,身躯变大,半途中灵气滚动,化为人身。
有着一头金发卷毛毛的小少年双足落地,快乐地仰起一个笑脸:“主人,魔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