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丹药,方知渊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不少,至少不再吐血吐得那么吓人了。
他怔怔地望着因被吵醒而在床上躁动地咬着被子的蔺负青,忽然问:“他如今……和阴妖一样么。”
穆晴雪道:“不错,三年下来,仙界已有公认,堕魔之人与阴妖无甚区别。”
她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将瓶瓶罐罐的药物往乾坤袋里一股脑收了,并指点熄了灯火。
四周暗了下来。
方知渊道:“是吗。”
那语气十分平静,听不出什么悲伤。
穆晴雪:“也不,该说堕魔之人比阴妖更加凶残狂暴。高阶的阴妖还能有自主意识,与活物一般无二……你看看你师兄这个样子,你为他快把命都熬干了,他可有半点回应给你?”
她说着,往床上甩了一个洁净诀,将方知渊弄得一塌糊涂的血迹清理了。
蔺负青轻轻嗅着残余的血味,精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渴求地靠向方知渊。
可是这一回,小魔物却没能讨到他想要的。
蔺负青身子一轻,他被方知渊的那双手臂放到了冰冷的床下。
禁制在身,他动弹不了,只能焦躁地撞着床脚,喉咙里发出无法忍耐的哼声。
方知渊的嗓音轻飘,眼神空洞:“三年了,我不是没有想过……我只是不敢……怕害死了他。”
“如今没有……没有退路了。”
方知渊咳了几声,他正失神,似乎也不是对穆晴雪说的,只是自言自语,“如果堕魔者真与阴妖等同,我也……只能……”
帐篷外隐约传来风声,有风夹着冰雪扑打在荒野之上,枝叶摇动,禽类妖兽在很远处嘶叫。
帐内,雪凤凰大小姐坐在床沿儿上,眼睛亮了。刚刚方知渊那几句话和紧接着的举动,让她觉得这人终于快要想通了。
毕竟有句话叫不破不立,或许在鬼门关前走一回,能有令人清醒的功效。
于是穆晴雪探头对方知渊笑了笑:“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待你与你师兄了结……怎么样,可要来我白凰穆家看看?”
“你不必担心世家里有人歧视你,如今仙界乱成这样,没人有心思理会什么福星祸星了。你若来,我给你留一个客卿的位子坐。”
方知渊想了想,沙哑地回她三个字。
“多谢你。”
这算是这些天,方知渊第一次正眼搭理这姑娘。
他在枕上侧过惨白的脸,双眼深处摇晃着一丝微光,渺小,却的确存在着。
这让穆晴雪心中更安,她认定这事已经快要结束了。
她救了这个执念深重的年轻人,说不定还为穆家,为仙界捞回了一位天资心性均为上佳的英才。是很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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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数日过去。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若我计算得不错,到了日暮之时,承命魂阵就会散去。方知渊,你同你师兄告别吧。”
这是个深冬的清晨。
薄阳穿透淡云,天上不下雪了,积雪却远还未融化。沿途的枯草被风吹弯了腰,盘虬的老木枝桠稀疏。
方知渊从穆晴雪的帐中走了出来。
他答应了穆家仙子,今日会将一切了结。
穆晴雪便说,她会在远处看着他。堕魔者必除,如果他最终下不了手,那就她来。
方知渊笑:“好。”
临行前,他还是要走了那截已经崩断的囚魂锁,将其重新缠在蔺负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