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历尽沧桑转世重来的魔君,看似收敛沉静了许多,可事实如何?别说没被磨去半分棱角,胆大包天竟更甚当年。
他欲补天裂,这是在强行触碰天道。不仅是碰了,还要以自己的力道,改变它,扭曲它。
冷汗自蔺负青的鬓角无声地滑落,眼瞳却愈加漆黑。
他将微微颤抖的苍白薄唇绷得很紧,半晌又忽的笑着开口:“……说来,雷穹,这些灵石还是金桂试那时候你送我的,可把我吓了一跳。”
鲁奎夫虎口已裂,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粗喘着,咧嘴时露出的牙齿都被血染红了:“君上……想要,尽快再到臣这儿拿!要多少……有多少!”
蔺负青声音低了些:“还撑得住吗。”
鲁奎夫喘息着,断断续续道:“这阴气……甚是凉快!雷穹舒爽得很,不劳君上挂怀!”
蔺负青也不说话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触手可及的这片天道规则之上。
在那令人震悚的威压之下,他浑身每一根神经都快紧绷成刺。血在发热,心脏在搏动,喘息则越来越困难。
蔺负青硬是将掐诀的速度又加快了一重,灵流飞快地自他体内流逝,冲上天边那个巨大的窟窿里。
他睁着冰玉似的双眼,听见咚咚的闷响从自己的体内传来,像极了大漠红烟下连绵的战鼓。
灵气在经脉中冲撞,那是暴雨下狂奔的长河大浪。
是的,他能感应得到。
天道就在这里,就在众生的头顶云端。
那是至玄妙,至高深,至奇妙难测的东西。
蔺负青不知该如何形容。
道可道,非常道。
但蔺负青见过天道,他感应过天道。
且不止一次。
这也正是他敢于狂言补天,敢于直面天道规则的赌资。
第一次,是他前世白衣雪剑身赴天裂,飞蛾扑火,蜉蝣撼树。最终图南剑碎,他被阴流击落,一眼看尽红尘人世千百态。
第二次,是他油尽灯枯之际立于虚云山巅,借灵脉与五尺清明施展禁术,强行逆转规则,倒溯时空归来。
这是第三次。
魔君便寻思,他和天斗,斗了两辈子。惨败一次,同归于尽一次,这回难道还不能扳回一筹?
——若是此等狂妄的心思被世人所知,怕不是叫人吓掉眼珠子。
可蔺负青偏就清风般淡然地压下了赌。
穹空轰隆隆巨响连绵不绝,八方的寒风都在这里纠缠,黑云间那道巨大豁口,被迫一点点地合拢。
本应降落的阴气洪流,被灵气符阵所阻挡,竟不能奔腾而下,反而被越来越小的天裂缝隙挤压得细弱起来。
从汪洋,变为河流,再变为小溪。
蔺负青牙关紧咬,面色已是雪白,“快了……”
还差一点点。
强行参悟天道规则,岂是一句劳神费心能说得尽的。
魔君的神魂正在迅速损耗,这并非外界给予的伤痛,就连承命魂阵也帮不了他。
……回去后,知渊又要跟他怄气了。
蔺负青在心里苦笑,双眼还紧盯着云层。最后的缝隙将闭未闭,最后一缕黑暗还在明灭不定。
他的手指在颤抖,指尖已经被阴森的寒气冻出了薄薄一层冰霜。
还差一点,怎么还差一点……
“噗!”鲁奎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躯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