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知渊撑着刀的手腕发抖,瞪着蔺负青小声地嘴硬道,“又未真的伤人!你至于的么!?”
蔺负青气到抬脚踹他腿,“还敢说?你给我看看你自己!”
引来那么强大的阴妖可不是开玩笑的,刚刚那一场混战下来,方知渊身上已经添了不少阴气腐蚀的伤口。蔺负青看着都觉得阵阵发疼。
——这家伙,仗着叶花果有好药,仗着自己恢复能力快,就敢这么瞎糟蹋身体!
“是……是我错,我错!”方知渊他自知理亏,又不舍得真跟蔺负青动手,只能先服软讨饶,“师哥……紫微阁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下不为例。”蔺负青这才松了力道,手腕一翻,图南剑化作流光消散,“回客栈再教训你。”
说罢,他轻拂一拂雪白衣袖,转向紫微阁的方舟,抬眼时望的是姬纳的方向。
不巧此时姬纳也正在打量着他,两人目光交汇于一处。
蔺负青敛眸低眉,淡然道:“见笑了。”
姬纳微微摇头,认真还礼道:“紫微阁弟子并无伤亡,还要多谢小仙长援手。”
总算风平浪静,紫薇阁的粟舟停在山崖边,压折了一丛丛火红的凌霄仙花。
舟上器修们正在忙着修补法阵,刚经一场恶战的弟子们惊魂未定,正盘坐休整。
蔺负青暗想:这等模样的初次相逢,倒是和前世差的着实有些远。
但是与姬纳对视的那一刻,他就看了出来:紫微圣子并非重生之魂。
无他,姬纳这个人太纯净了,太容易看透,乃至有些太痴傻的意味。
高高在上的紫微圣子?天赋万年不出的仙界第一人?亦或是一双眼瞳看破三界福祸的占星之仙?
——不是的,在蔺负青眼里,姬纳不过是个单纯过了头的年轻人。
自幼被上任圣主阮明通养在山海星辰台上,被紫微阁雕成一个清高的“圣子”模样。
他甚至记得在上一个红尘里,姬纳被他拉来论道,最后竟被诘问到哑口无言的样子。
那时……呵,回忆起来,倒还的确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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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圣子,紫微阁立阁为何?”
懒散倚在火红花丛中,白衣小仙君手中把玩着酒盏。漂亮的眼尾一挑,望向对面肃然正坐,面色淡漠的紫微圣子。
姬纳平静道:“为谋人间清平。”
天朗气清,山崖的岩缝里,凌霄仙花被风吹拂着摇摆,终于吹落一滴露珠。
“再问圣子,何为人间?”
“仙神人鬼,花鸟虫豸,山川云海,四季更迭……人间万万物,俱为人间。”
蟋蟀跳过绛紫衣角,爬入草丛中。
这小虫吸了不少天地灵气,身躯比凡俗界的蟋蟀更加修长翠绿。
然神智未开,它混混沌沌,本能地飞跳,却并不知道自己方才跃过的,乃是紫微阁少主人最尊贵的衣袍。
“再问圣子,何为清平?”
“仙神人鬼,各归其位;花鸟虫豸,各衍其生;山川云海,流转不息;四季更迭,循道而行。此为清平。”
姬纳的声音很平,很稳,毫无起伏。
这些问题,师尊及长老们教他立道心时都大略涉及过,以他如今的心境,对答起来并不困难。
“你说的不对。”
却不料,对面那白衣少年笑起来,认真道:“我问你,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他自出生便脱离五行之间,为命理大道所不容;他一辈子不愧天地,却受尽苦难磋磨,最终含恨而死——”
“他活一辈子,看光是影,看花是血。哪怕三界日日依照大道运转,他眼中所见之人间景,也全都是苦海地狱——”
“如此,何来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