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渊仍是在醉梦中痴痴循着旧忆。当年他对小红糖说的第一个字似乎是——
滚。
当年,当年……
他本是一心想让蔺负青赶自己走的。
他是祸星,是孽种。
停驻在哪里,就会将阴妖引到哪里。
汲取了谁人的温情,就会给谁人带来血灾。
他在泥与血中苟延残喘,他太肮脏;他杀过人,也有无数人想杀他。
他已濒临破碎,本能地厌恶触碰任何东西——恶意的,会害死他;善意的,会被他害死。
就养成了那一身的血气杀气和冰冷狠戾的眼神,就连成年修士瞧着都要发憷。但凡是个正常孩子,早就得吓哭了。
可鱼红棠哪里是正常孩子?
那可是他师哥的小红糖啊……就冲着她是被蔺负青从小养大的,这也绝不可能是个正常孩子!
玉雕似的红衣女孩儿眼睛放光:
“噢!滚哥哥好!!”
“……”
瞧,多要命。
而那纤尘不染的小仙君也闻声回眸,清淡的神情中露出一丝好奇之色:“你的名字叫滚?哪个字,是滚蛋的滚吗?”
“……”
更要命的在这里等着呢。
“嘿嘿……滚哥哥,不可以吵架架噢!”鱼红棠仰着小脸,那双猫儿瞳黑亮亮,湿润润的,绽出一个大大的无邪笑容。
雪藕似的小手,软乎乎地抱住他的腿,“我家青儿哥哥做的粥粥,特别好喝!”
女孩儿口齿软糯,摇头晃脑,扬着小手比划:“你尝尝,特别甜!有那——么甜!”
比粥还甜的嗓音,像是打碎了的水晶。每一片都闪着光,叮当当掉落在回忆里。
太眩目了……
他是在黑暗里活的东西,哪里见过这种光。
他想躲,想逃,想走。
可是蔺负青偏不放他走,他有什么法子。
最后,被困在记忆里的当年那个祸星少年,终于迟疑着,犹豫着,却依然嗓音冷硬地吐出一句话。
“我吃了粥,你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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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渊……知渊!”
不知何时,外头已经天光大明。
“唔……”方知渊头痛欲裂,难受得不行。艰难地掀开眼皮,漆黑的瞳仁微微涣散,映出了蔺负青担忧地俯身下来的身影。
“你没放我走……”
“什么?”
蔺负青根本听不懂他的胡言,瞧着这人抱着刀昏头歪在床边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一大清早的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你怎么又乱喝酒!?”
地上滚倒着几个酒坛,十分完美的人赃俱获。
蔺负青忍不住以手加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