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师尊……”
“去。”路听琴道。
“不行。”重霜为路听琴披了件衣裳,又端起桌上的药碗。
他正要严厉地转述几句医嘱,对上路听琴垂落的白发,一下子气势顿消。他身体微微躬着,软声道:“师尊,先喝药好吗?嵇师伯特地嘱咐了弟子,让我照顾好师尊,要是让师伯发现了问题……”
“……拿来吧。”路听琴觉得重霜能耐了,都会搬出嵇鹤来说话了。他单手摊开放在胸前,示意重霜将药碗放上来。
“师尊,要不弟子……”重霜拿着一柄汤匙,踌躇着。
路听琴微微皱眉,重霜立即将药碗放到路听琴手中。
路听琴接过药碗,手腕颤了一瞬,马上拿稳。他忍着扑鼻的减弱版臭袜子味,一口气喝下半碗,分辨出甘草的味道。
“重霜,你不必把我当废物。”路听琴下颌微抬,冲着斜前方预估是门的方向说,“去。”
重霜微弱地说了一句“弟子不敢”,小步跑到门口。他通红着眼睛看着路听琴缓缓站起,直到路听琴舒展了身体靠在墙上,才松了口气。
“师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重霜用正常音量唤了一声,又用灵力载着声音传到路听琴的耳畔。
“换个位置再说一遍。”路听琴道。他不愿让人老凑在自己附近说话,传音入密又表现不出说话人的位置。他考虑着是否能排列出符文组,模拟说不同位置下说话的回声,自动调整传音入密的音量。
“不对,你先别动。”路听琴忽然道。
他舍本逐末了,要想知道人在哪,睁眼看不就好了?
自从醒来后,路听琴不是没试过睁眼,但每次睁眼都是难以忍受的眩晕,只得闭着。但今日睡醒后,他的听力和心口的隐痛都好了一些,也许视力也……
路听琴保险起见,握住了榻前的一根立柱。他眼睫颤动微微睁开,骤然感动一阵眩晕。眩晕仿佛海潮,席卷来又退去。路听琴忍着没有闭眼,等平复之后,看到一片雾蒙蒙的白色。
纯白的世界正中心,有个黑金色的光团激烈地跃动着。
“重霜,”路听琴看向光团的方向,“你现在换位置。”
路听琴看着光团飞快蹦过来,听到重霜带颤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师尊,你能看见了?但是你的眼睛……”
“你好像长高了。”路听琴微微抬头,手试探性地摸向光团的边缘。他看到有眼前的光团蹭地矮了下去,变成一团在地面跃动的黑金。
“你蹲下了?”路听琴的手顺势下搭,在光团的边缘往上一点,碰到了重霜的头发。“我的眼睛怎么了?”
“是月白色……比这更浅一些。”重霜描述道。
“吓到你了?”路听琴的眼瞳像是结了一层银霜,没有聚焦。他扶着立柱坐回榻上,感到睁眼时间长了还是又些晕。
“不,不……”
黑金色的光团更低了。
路听琴疑心重霜正跪在地上不起来。忽然,他看到光团缩小,变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团黑金色,颤巍巍浮在他的眼前。
路听琴轻轻吸了一口气。他伸出一只手掌,安静等待着。
黑金色的光团剧烈颤动着,在四周绕了一圈,小心地落在他的掌心。
路听琴感受到有什么扫过掌心,麻麻痒痒的,而后是两个着力点,最后整个重量都落到了他掌心,手指被小树枝一样的东西轻柔地碰了碰。
“你是什么颜色?”路听琴嘴角一点点弯起。他用另一只手戳了戳掌心的光团,摸到光滑的鳞片,一条颤抖得跟上了发条似的尾巴,四只小脚爪和两根分叉的角。“小龙?”
“黑色,是黑色。”重霜的尾巴颤得更厉害了。他整个身躯都在抖,噌地飞到半空,悬在路听琴掌心。“你摸到了吗,师尊?”
“嗯。”路听琴将光团想象成一只黑色小海马的形象。“你在颤什么,很害怕吗?”
路听琴收了手,有点怀念厉三曾经给他的兔子。有一次灰兔球遇见了银狼,就振得跟现在的黑金色光团一样,手感还挺好。
小黑龙的鳞片细细密密的,有点滑又有点凉。
“师尊,我化型了!”重霜飞到路听琴眼前,金色的瞳孔凝视着路听琴银白的眼眸,“我伤口好得比之前还快,毒素也能净化掉,我可以当师尊的药引了吗?”
“药引?”路听琴抿唇。
“师尊对魔气侵蚀不是还有试验要做。把我的血全都取走吧。我是找厉师伯放,还是放好了拿给师尊?还有鳞片和角、爪子,全都是材料,总有能用上的。”
黑金色的光团在路听琴眼前剧烈晃动,一圈一圈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