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冰心不明白怎么人人都想让他喝水,随手接过来放在桌角上:“没有,都在按计划进行。”
“你事情多时间紧,我就直说了,”王浩自己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你知道原本院里对你的职称就有点争议,当然我非常认可你的能力,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这方面的压力有些大。”
贺冰心很平静地听着,开口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过多起伏,甚至有一丝习以为常的冷淡:“我要降职称吗?”
“啊那不会,你又没犯什么错。”王浩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可能你暂时把主要精力放在临床上,更合适一些。课题那边,让徐志远来负责,是不是比较妥当?”
“我没问题,”贺冰心对于课题并没有过多的占有意识,他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我退出。”
王浩想不到事情的进展会如此顺利,贺冰心居然丝毫没有纠缠,脸上带了一些歉意:“冰心啊,希望你理解我,我知道你的科研做得很好。但是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是社会人了,哪怕是学术上的事情,也绝不会只涉及到学术。”
“我知道。”贺冰心简单地回答了,“还有其他事情吗?”
王浩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呀?你什么都不知道。”
贺冰心走出办公室,徐志远就在门口等着,看见贺冰心出来,点头哈腰地说:“贺老师,王主任叫我过来的。”
贺冰心微微一点头,错身走过去了。
“听说那个贺冰心杀人了?”一个秃顶男人站在科室办公室门口,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
贺冰心认得他,前几天这个男人跑过来死缠烂打让他救救自己的儿子。
他儿子本来就有中重度脑瘫,又碰上事故,造成了颅内损伤,省内的医院都问遍了,没人敢动。
贺冰心已经做了方案,手术就安排在明天。
梁欢正从屋子里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来人:“您找贺医生有事儿吗?”
男人拨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哼声哼气的:“喃不让他给喃儿动手术了,他不是好人!”
贺冰心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贺医生怎么不是好人?不是你们求着贺医生上台子的吗?”梁欢这两天没少碰见跑来瞎打听的,气不大顺。
“小丫头你怎么讲话呢!”秃顶男人一下就火了,“谁找个杀人的做手术?医生是救命的又不是要命的!”
他的论调贺冰心很熟悉。
类似的言论几乎跟了他十年。
“那么用功干嘛?是想赎罪吗?”
“手上沾着命,多晦气!”
“防卫?谁知道是他防卫还是被害人防卫?死人又不会说话。”
“要是他又想杀人了怎么办?杀人这种事不是上瘾吗?那么多连环凶手!”
“我看他当医生,没准儿就是为了享受鲜血带来的快/感!”
“杀人犯!变/态!!”
……
贺冰心平静地走过去,对男人说:“这个医院,除了我,没人可以做这个手术。”
“什么意思?就你是医生,别人不是医生?!”男人显然不信,努着嘴,咄咄逼人。
“你记得你当初为什么来这家医院吗?”贺冰心的眼睛淡淡地看过去。
男人结巴了:“喃,喃不管这些个!万一叫你做了手术,喃儿也变成坏人了咋办?”
“好,我不做。”贺冰心不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贺医生,您别……”梁欢抓着贺冰心的胳膊,“我来跟家属说行吗?”
“病人意识恢复之前,医生服从监护人意志。”贺冰心看了一眼梁欢抓着自己的手,眼睛垂了下去,“谢谢你。”
梁欢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松了手,看着贺冰心拎着东西走了。
自从出事那天,贺冰心就不等胡煜了,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走。有时候别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真走了,还是去休息室了。
从医院门口到地铁站有一千六百五十八步,五十二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