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不怀好意的窃笑声,就像是老鼠蟑螂哗啦啦地跑过下水道里的臭水。
贺冰心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胖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冲他走过来:“跟你说话呢!聋了吗?”
看见贺冰心耳朵上的助听器,胖子嘿嘿一笑:“还真他/妈是个聋子!”
“能来这种地方,一定是‘大有作为’的,”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捧着一本书,声音低沉沙哑,“这样年轻又……新鲜,倒看不出来是个狠人。”
“呸,”胖子一把扯住贺冰心的领口,“难道还是个哑巴?”
“扒了他!扒了他!”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扒了就知道是不是哑巴了!”
斯文男人依旧一动不动,目光从眼睛上方看过来:“亚瑟,他应该是个未成年,你不想尝电椅的滋味吧?”
胖子却充耳不闻,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伸手就去拉贺冰心的领子,没想到一直一言不发的少年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虎口,刺啦就生生扯下来一块连着血肉的皮。
胖子就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提着拳头就砸下来,贺冰心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气力,一把把胖子推进了人群里:“滚!”
唰啦唰啦。
寂静之中是遥远的海浪。
胖子舔了一下受伤的虎口,咔吧咔吧地捏着手指:“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贺冰心充耳不闻,又重新坐回了角落里。
胖子被他的态度激怒,一脚把他蹬倒了墙上:“想不想看我打死这个混蛋!”
四周立刻响起来欢呼声:“别打脸!这么漂亮,要看他吐血!看他求饶!”
雨点一样的拳脚落下来的时候,贺冰心的助听器掉了,所有的声音都远离了,海浪的声音却残存了下来,在耳畔来回回荡。
唰啦唰啦。
很疼。
就仿佛在重击之后,肌肉从皮肤下被剥离了出去,孤零零的感受器裸露在疼痛里,被反复冲刷。
唰啦唰啦。
胡煜心里一直想着贺冰心晚上的反应,并没有睡实,听见贺冰心的痛哼时立刻从床上下来去查看。
贺冰心满脸都是水,看不出是汗还是泪,黑色的头发也黏在了脸上,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狼狈。他像个胎儿一样地蜷着身子,就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伤害。
胡煜心里一紧,连忙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拍他的脸:“哥?醒醒?看看我?”
贺冰心很慢地张开眼睛,那一双眼睛里尽是惊惧,又有几分同归于尽的恨意,矛盾地融在晃动的泪光里。
“嘘——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在呢,”胡煜小心翼翼地把贺冰心揽进怀里轻轻地拍,“不害怕,都是梦,醒了就好了。”
贺冰心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像是认不出胡煜一样,僵直又麻木。
胡煜轻轻揉他的后颈,不停地安抚:“我是胡煜,我在这儿,没事儿了,不害怕了宝贝,不害怕啊。”
贺冰心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才彻底醒了过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胡煜几乎要搂不住他。
“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贺冰心就像是在一个冰窟窿里,抖得上下牙不停地磕在一起。
胡煜攥着他的手,不停地给他捋后背,轻声问他:“为什么想自己?”
贺冰心抬头看着他,一眨眼就落下一滴泪:“我不想让你看我现在的样子。”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胡煜倾身想吻他,却被躲开了,但他坚持说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你不会。”贺冰心虽然抖得厉害,却每一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人会一直在我身边,但我让你看见我丑陋的一面少一点,”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几乎有些神经质地说,“至少你能在我身边久一点。”
“你没有丑陋的一面,宝贝,”胡煜伸手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轻轻揉着背,“难受是吗?没事儿,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陪着你,没事儿了啊。”
胡煜身上很温暖,他的怀抱也让人感觉安全,贺冰心的声音变得没那么强硬了,甚至有几分哀求的意味:“你走吧,明天,我就……我就好了。”
他哽咽着,气都抽不上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
“嘘——放松一点,”胡煜牢牢地抱着他,“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