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手换掉手术服,贺冰心捏着咔吧作响的颈椎走向茶水间,准备先去找块点心祭祭五脏庙。
还没进门,忿忿不平的声音就从茶水间里传出来。
“……我都在附医呆了小十年了,除了调职,根本没见过这种级别的空降兵。”
贺冰心刚来这个医院还不到一个星期,要说空降兵,他估计是落地时间最短的。
多吸收点信息总没什么坏处,他干脆靠在墙上听了起来。
“的确是,面相那么嫩,一来就是主任医师,还不用值夜班,是挺扎眼的。”
贺冰心皱眉对着空气点点头,深表理解。
“拿过几个奖,发过几篇小论文有什么可了不起的?我看咱们医院的领导都是一个德行,出过国的屁都是香的!”
贺冰心一挑眉,替领导感到冤枉。虽然他之前一直在国外,但也是正经八百靠手术成功率和论文发表量拿到职位的。
另一位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但贺医生做手术好像是出了名的又快又好,这两天他做的几台手术全都破了时间纪录。而且听说他在国外上过好几次报,用过的手术刀还有人拍卖。”
“国外国外……我看你是真糊涂!听说……”那个人的声音压了下去,贺冰心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助听器的接收音量才听清,“咱科里徐副对他有点意思还是怎么的,贺冰心可傲着呢,爱答不理的。我还听说贺冰心能进附医,心外的孙主任可是功劳大大的。要说贺冰心和那老头儿没点什么事儿,我才不信呢!”
“不会吧,孙主任得六十多了吧,贺冰心才多大岁数。”
“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现在的人,哪儿还管这些呢?要是你长着贺冰心那么一张漂亮脸蛋,你会浪费资源吗?再者说了,有那么一张脸送上门来,你以为岁数大了就能把持得住了?”
说说他自己也就算了,贺冰心最讨厌牵扯别人,尤其是他看重的人。
贺冰心清了清嗓子,转进了茶水间。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里头的两个男医生喝茶的喝茶,看风景的看风景,好像刚才说闲话的不是他们俩。
贺冰心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嘴角微翘,不紧不慢地说:“你这不是把持得挺好?”
喝茶的那个差点呛住,脸都快红到脖子根儿了。
贺冰心对他这张脸没印象,看了一眼他的胸牌,上头写着李旗,是个主治。
他握着还有些烫手的纸杯,轻轻从水面上吹开一层热汽:“李医生对我的能力有疑问?”
李旗拿不准他听见了多少,还端着架子:“贺医生既然是从国外回来的,应该最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怎么还偷听别人说话呢?”
贺冰心笑得坦荡又天真:“空降兵嘛,当然要多听多看少说话,不然怎么跟得上大部队呢?”
说完他也不管李旗的反应,低头抿了一口温水。原本有些干的嘴唇镀上了一层水润,被他大理石色的皮肤一衬,显露出一种灼人的红。
“这水放柠檬了吗?一股酸味儿。”贺冰心笑眯眯地把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拍了拍脸色铁青的李旗,“有问题直接找我,省得瞎猜浪费时间。”说完就从容走出了茶水间。
点心到底被人搅合了,贺冰心有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想到晚上还有点安排,他直接回到科室拿好外套,饿着肚子朝电梯走。
正赶上下班点,电梯前闹闹哄哄的,挤满了人。
手环突然震了震,贺冰心抬手一看,来电显示上写着“孙茂”。
孙茂就是刚刚被殃及的“孙主任”,原先在国外的时候没少帮过贺冰心,对贺冰心就跟对自家孩子一样。本来他就爱操心,现在岁数大了,在婆婆妈妈的路上越走越远。
贺冰心连接了助听器的蓝牙,孙茂温和沙哑的声音从耳道里传递进来:“冰心啊,忙完了吗?”
“嗯,正等电梯呢,人有点儿多。”贺冰心往后退了几步,让搀着病人的家属排到自己前面。
“下班点儿嘛,正常。”孙主任笑了笑,“今天晚上跟小胡一起吃饭的事,没忘吧?”
“瞧您说的,”贺冰心不由一笑,“我都跟人家约好了,还能跑了吗?”
孙主任轻轻“哼”了一声:“你小子,滑头得很!小胡人真的挺好的,又是咱们医院的同事,外形好,能力强,年纪轻轻就是科研部的金字招牌,脾气也特别好。你那点小心思我都知道,但是处一处,总没坏处,是不是?”
“哎,哎。”贺冰心被人挤得听不大清,囫囵答应着,“我正准备去,您放心吧。”
挂断电话,贺冰心又被人群向后挤了几步,他倒也不着急,干脆靠在立柱上等这批人潮过去。
前面有个穿着好西装的年轻男人,个子比周围的人都高出一大截来,侧脸有种冷冽的英俊,很显眼。
贺冰心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外形好”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