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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挑挑别的,多做几套婚后穿……”
温久一听头都大了,连忙婉拒:“已经够多啦,先前聘礼里的成衣就够我穿到明年了。”
这话是一丁点也不夸张。
河东谢氏家大业大,多年累积下来,实力雄厚,家产颇丰。谢家虽代代从军,但族中也有不少从商的子弟,据说谢怀蔺的三叔就是个经商奇才,赚来的钱即便补贴了军饷,剩下的数目也令人咂舌。
是以镇北侯府出手豪绰大方,送来的聘礼列了长长一串清单,抬来时队伍非常壮观。
孙嬷嬷笑着打趣:“知道的当夫人是在娶儿媳,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在嫁闺女哩。”
温久母亲早逝,府中也没有懂得这些事宜的女长辈,因此纪向纭虽身为准婆婆,但另一方面又是温母旧友,于是破格代为操劳,忙前忙后的十分热忱。
“可不是么。”
纪向纭长舒口气,瞧着小姑娘亭亭玉立的俏丽模样,越看越觉得是自家小子配不上人家,倒真有种嫁女儿的不舍心情。
“能娶到久久这么好的姑娘,慕之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曾几何时,她还在撮合温久和谢怀蔺的婚事,当时少女婉言拒绝,没想到一转眼两人就要成亲了。
温久被她说得脸红:“纭姨言重了,谢……慕之自也有他的好的。”
“他也只会在你面前扮乖,我跟他爹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纪向纭调侃。
“好啦,既然确定要这块料子,得赶紧拿去给绣娘着手缝制嫁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纪向纭起身,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拉着温久的手,殷勤期盼她早日嫁进侯府,好圆了自己多个闺女的愿望。
送走纪向纭,温久有些疲乏,她在孙嬷嬷的陪同下缓缓走回自己的院子,却在门口撞见一个意外的身影——
温致远伫立在宽敞的庭院里徘徊不前,浓眉紧锁,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父亲?”
温久迟疑地唤了声,男人立刻回头,宛如做坏事被抓包,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
“啊……我以为你在里面。”
他讪讪开口,虽是在对温久说话,目光却落在虚空。
自从海棠酥一事后,温久想着父亲大概更不想看到她了,所以在府中有意避让,以免让父女两人都回忆起那不愉快的画面。
可不知兄长私底下跟父亲说了什么,这段时间温致远主动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增多,态度也和颜悦色了不少,温久能感觉到父亲小心翼翼的靠近,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情。
或许,父亲真的在逐渐接纳她也说不定。
“爹爹有什么事吗?”
她换了个亲昵的称呼,试图借此拉进父女俩的距离。
温致远干咳了两声:“也没什么,顺路来看看,你不是和谢家那小子定亲了嘛……”
温久恍然大悟——父亲这是在关心她呢。
“我听你爷爷说了,你和谢家那小子两情相悦,他又是真心待你,我……爹爹替你高兴。”
游移不定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少女身上,望着那张清艳的小脸,温致远依旧不可避免地想起亡妻。
他曾经也满心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可伴随她降生的是妻子的离去。
理智告诉他温久是无辜的,但情感上他接受不了,不管如何,事实都是妻子是因难产去世,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怪温久,也曾无数次想——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妻子还会在他身边,与他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是温久夺去了他心爱的妻子。
过去十几年里,温致远都是靠这个念头撑过来的。
辞去官职,闭门不出,终日借酒消愁,在偌大的温家老宅里过着宛如行尸走肉的生活,曾以他为豪的父亲也对他失望透顶。
这些年他回避女儿,连带和长子也日渐疏远,然而那日温初言找上门来,告诉他,多年以来他的态度给温久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以至于少女一时想不开,差点做了傻事。
乍听之下,或许觉得温久的行为幼稚、冲动而不计后果,可那孩子素来坚强,被逼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证明了他这个父亲的残忍和无情吗?
个头已经超过他的长子冷漠地说:
“你们将岁岁带来世间时不曾问过她的意见,又凭什么把不幸的根源怪在她头上?岁岁是阿娘牺牲自己也要保住的孩子,你连她都不能接受,又有什么资格说你深爱阿娘?”
一番话仿佛给温致远迎头一棒,戳中他转移责任的卑劣心思。
为人子,他把家业扔给年迈的父亲;为人夫,他守护不了挚爱的妻子;而为人父,他深深伤害了亲生骨肉,让女儿承受本不应由她承受的压力,战战兢兢地度过十余年。
愧疚的同时,他又庆幸一双儿女更像他们母亲那般坚韧,而非如他这个不中用的父亲一样胆小懦弱、只会逃避。
温致远吐出一口浊气,似是释然。
他将一把暗金色的钥匙递给温久:“这是库房的钥匙,你娘的嫁妆全在库房里面,如今应当交付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