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里,她神情晦暗莫测,两道柳叶眉拧着,一副为难的样子。
谢怀蔺顿时一阵惶恐——难道真像他娘说的,他把人逼得太紧,引起讨厌了?
可现在把话收回来,岂不显得他浪荡轻浮,全靠一张嘴哄骗小姑娘?
“天地可鉴,岁岁,我……我对你是认真的。”
他慌忙站起,小舟失去平衡,猛烈摇晃了几下,船底嬉戏的两条锦鲤惊得潜入更深的水中。
“我喜欢你,这辈子想娶的只你一人……”
“好啊。”
“……什么?”
激烈的陈词遭到打断,谢怀蔺反应迟钝地转动眼珠。
温久抬头与他对视,眸光清软,双颊绯红。
即便下定决心,真要说出口,她还是有些扭捏:“我是说……我答应了。”
见少年僵直身躯,嘴巴微张,像只呆头鹅一样,温久怀疑他压根没听懂,不禁急了——
这人非要她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么?
她闭了闭眼,忽略脸上滚烫的热意,视死如归道:“谢怀蔺,你不是说想娶我吗——我答应了。”
“我……你……”
谢怀蔺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少女坐在轻轻摇晃的小舟里,荷影重重如众星拱月般将她包围其中,有那么一瞬间,谢怀蔺以为自己置身梦中,又或者是灵魂出窍来到九天仙境。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确定自己耳朵没问题,最初的不可置信褪去,激动、喜悦汹涌澎湃地袭上心头。
“岁岁,此话当真……”
他急于求证,忘了自己现在还站立在船头,同手同脚大步向前,结果身子一歪,连人带桨掉进水里——
“噗通!”
面前炸起大片水花,温久眼睁睁看着少年从视线里消失,呆滞片刻,后知后觉地惊惶:
“谢怀蔺!”
另一边,备受打击的温初言躺在船里,双手枕在脑后,眯起眼睛晒太阳。
江澧则颇有闲情逸致地在一旁烹茶,两人时不时聊起朝堂近况,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落水声。
“岁岁?!”
温初言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以为是妹妹不小心掉湖里了,吓得心脏骤停。
还好,下一刻少女完好无损地从荷叶丛中探出脑袋,温初言和江澧均松了口气。
“哥哥,表哥,不、不好了……谢怀蔺他掉下去了!”
温久焦急地冲他们喊。
“哦,是他啊。”
得知落水的是谢怀蔺,温初言又躺了回去,用扇子盖住了脸,丝毫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哥哥别睡啦!你快来帮帮他呀!”
“没事没事,死不了。”
温初言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他一会儿就上来了,你别管他,自己坐稳些。”
“可……”
温久放心不下,试图继续说服兄长时,又一阵哗啦的水声响起,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果见少年平安无事地从水里冒了出来,头顶挂了棵水草,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上脖子上,样子十分狼狈。
“你没事吧?”温久担忧地问。
“没事……”
谢怀蔺手撑船舷,动作迅速地翻回船里,一点都没有寻常落水者的笨重。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一上来就打了个喷嚏,温初言袖手旁观,最后还是江澧看不下去,命船夫把船划过去,递给少年一条干净的毯子。
这毯子原本是怕温久着凉,给她准备的,没曾想会在谢怀蔺身上派上用场。
“我带了干净的衣裳,谢小侯要是不介意的话,请换上吧,免得着凉。”
江澧温声说。
他做事一向全面周到,知道今日要出湖,把有可能用上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丢大发,谢怀蔺现在也没空管帮他的是谁,低声道了句谢谢,披着毯子,躬身走进江澧他们的船舱。
——亏他为了和温久出游,今日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谢怀蔺一边换下湿透的锦衣一边叹气。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时,船已靠岸,温初言摇着折扇道:“谢小侯武艺高强,怎么会落水呢?也太不小心了吧。”
他装作关心的语气,可一双脉脉桃花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是不小心。”
谢怀蔺吸了吸鼻子,不紧不慢地回击:“没办法,毕竟岁岁终于答应嫁我为妻,我一时过于激动,才脚滑掉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