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发了过来,向斐然将听筒抵到耳边,听到她的声线:“斐然哥哥,你找到了吗?”
有点甜。
向斐然停了车,下去抽了根烟。
十分钟后,benz的车轮毂在白色砂石的步汀上发出持续的摩擦声,一直在外玄关下踱步的商明宝立刻迎了出来。向斐然本来就有点心不在焉,看到她后猝不及防踩死刹车,心率几成破折线——
“你不要命了?”
商明宝完全没在怕的,眼里只有他,绕到了驾驶室的窗外,弯下腰:“你没有迷路就好。”
下了车,商明宝的声音还在继续:“已经一点了,下午是从十二点开始计算的。”
向斐然:“……”
她像极了他见缝插针去上东区见她时的模样,连迟了十几分钟都要计较——虽然那时迟到的是她。
偌大的别墅和院子空空荡荡的,不见佣人,不见园丁,连苏菲和essie都没露面。
“他们出去休年假了。”商明宝一本正经地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
商明宝磕绊了一下,多余解释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
向斐然瞥她一眼:“没误会。”
商明宝莫名紧张,先前预演过一遍的话题和路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怕冷场,话赶话地说:“我带你参观一下房子吧,斐然哥哥。”
可以,客人来了坐也不给坐。
向斐然当活动筋骨了,颔首道:“你安排。”
商明宝从泳池边的冰箱里抱出两瓶水,“这是泳池。”
向斐然:“嗯,认识,以前见过。”
商明宝:“……”
她先是窘得脸红了一下,继而忍笑起来。唇角怎么也抿不住了,干脆趴到水吧上笑出了声。
向斐然睨她,淡定地拧开水喝了一口。
商明宝笑得颈上冒汗:“这好像是你讲过最好笑的笑话。”
向斐然微勾了勾唇:“继续吧,导游。”
不可思议,冷得冻死人的天气后,居然还有如此猛烈的回温。
太阳晒得人根本站不住,商明宝领着他,一直在房子与树的影子下走。
“我今年年初才搬过来,本来哥哥姐姐都让我去云归那边住,好跟小哥哥互相照应,但是我嫌那里太工整了,就是富人山庄该有的模样。”她沉静而娓娓地说着,“我喜欢田野里的这份寂静,尤其是午后,虫鸣,风从植物间走过的声音,都让我想起在爷爷那里、在野外的感觉。”
向斐然听出来了,这处房子总让她想起他。
若住海边,他带给她的感觉也许就被日复一日的海浪冲走了。
人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个关于夏夜的片段,伏在妈妈肩上被她拍哄入睡的呢喃,萤火虫的光点,蟋蟀的鸣叫,植物郁葱的复杂气息,灯下的飞蛾,那些片段是归处,纵使在茶水间,想起后也会觉得吾心有乡。
他就是她的夏天,取代了她过往人生片段里所有高高在上的风景。
商明宝抬起头来,看着向斐然逆着光、骨相清绝的侧脸:“斐然哥哥,如果可以,我能变成一粒种子,被种在泥土里,像一株植物一样经历、感受。”
如果能,她将用变成植物的方式,去记住你、回忆像植物一般的你,被你的时光与感觉所浸润的我,总会再次发芽盛放。那粒在古罗马遗迹中的黄木犀草,虽然休眠了两千多年,但它并非忘了,只是睡了,只要沐浴到天光,它就会回忆起自己的使命,破土开起花来。
商明宝心里想得好好的,却难以组织出这些语言。她不确定向斐然有没有听懂。
不知是谁手中的水瓶被捏出了细微的碎响。
商明宝赶快地笑了笑,转过话题:“我带你看看我种的植物吧,essie种了一面很大的热植墙,有一颗很漂亮的锦化龟背竹。”
向斐然接过了她的话:“你种花的手艺,有长进吗?”
“没有哦。”商明宝被他问得心虚,绵绵而闷闷不乐地回道。
向斐然笑了笑:“正常,我组里的五个植物学博士都跟你一样是植物杀手。”
商明宝比出一根指头,煞有介事:“但是我种活了一盆芦荟。”
丢到土里就能活的植物,生命力比野草还旺——算了,她也不是没养死过野草。
太丢脸了,商明宝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回房子里吧,热植墙和工作室都在里面,你想先看哪个?”
向斐然:“我想先坐一坐。”
“……”
她简直浑身冒汗了:“对不起!一直拉着你东走西走,都忘了请你坐一坐……”
怎么办,她刚刚说那些动情的心里话时,向斐然心里想的会不会是好晒好热?
这房子哪面外墙都有景,都陈设了茶几和藤椅沙发,花器里永远有花插着。
房子能体现一个人的气韵,商明宝的住处并不富丽堂皇,竹影描上白墙,锦鲤散尾池水,很不像那个爱穿美高风学院制服的她。
远远地见到一座玻璃房,长方形的,面积可观,在阳光下折射着坚硬的光。
“花房?”向斐然眯了眯眼。那个造型只能是花房。
“不是。”商明宝否认得急,差点咬到舌头,“原来是花房,上一个酒店老板留下的,我还没整理呢,里面都是杂物。”
没实现的事,不该拿到他面前邀功。
向斐然没有往心里去,听她否认便也收回了目光。回了两条微信后,问:“你那条狗怎么样了?”
“奥丁吗?在香港养着,在这里他老跟村子里一条金毛打架……打又打不过。”
向斐然漫不经心的神情里匀出了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