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韩皎意料,一直有点小心眼的母亲,居然好好招待了姨母夫妇一顿。
非但让下人准备了一桌王府待客级别的酒宴,还让丫鬟贴身伺候姨母进食。
韩太太是为了向妹妹证实自己之前说的话——她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会有。
但韩皎不太理解这姐妹俩暗中较劲的手段,看着满桌子菜,很是肉疼。
这到底吃的是燕王府膳房递来的菜,韩皎在这方面脸皮特别薄,生怕欠了人家的。
这也是遗传韩老爷的性格,所以韩太太想叫一坛好酒,让韩皎陪姨丈喝两杯的时候,韩皎赶忙说自己后晌还有公务要处理,死命推脱了。
眼见韩太太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姨丈趁机向韩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想让韩皎出面给自己壮壮气势,请工部几个官员吃顿饭。
韩皎听完他的请求,彻底被他这脸皮厚度给震惊了。
不等他开口拒绝,韩太太就沉声开口了,言辞极为直接,丝毫没给姨丈留颜面——
“我阿皎不会沾你们那些官商勾当,我家老爷当初是被我逼的,如今捡回一条命,也不会再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妹妹,妹夫,往后,咱两家各自好好过,我祝你们生意兴隆。”
这话就是彻底摊牌了,姨母夫妻俩脸都白了。
“姐!”姨母立即起身绕过饭桌,单膝蹲跪到韩太太身旁,抓着姐姐的胳膊哽咽道:“你真的误会我了,我那天说的话不中听,但也是为你跟孩子着急,对你,我要有半分坏心思,叫我天打雷劈!”
韩太太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出现了一丝酸楚,转头对儿子说:“你带你姨丈去花厅吃些点心,我跟你姨母有话要说。”
韩皎知道,母亲其实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恐怕一个不忍心,会原谅妹妹。
没办法,当面不好提醒,只能请姨丈去隔壁花厅去坐。
穿过抄手游廊,自东角门走入花厅院里,一路沉默。
姨丈已经猜到韩皎打算跟他们家划清界限,转着眼珠子琢磨半晌,才苦着脸叫屈道:“阿皎,你姨母是真的冤死了,你知道她说了句什么,把你娘惹急了吗?就说了句咱们得把钱省着,给你以后找门路升官。就这句话!你姨母什么意思呢?就是想说:哪怕你爹丢了官,咱们家还能攒着银子,全力扶持你。这是安慰你娘的话,也是咱两口子的心里话!谁晓得,你娘居然以为我们是催她还钱呢,这不就误会大发了么!”
院子里的花香拂面而过,韩皎心里的怒气也被吹散了,忽然有了另外的心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姨丈,开口道:“谁家攒银子,都不如自己手里捏着安生。从前,我爹帮姨丈拉过不少生意,您对我爹也是感激万分,平日里不免过分尊奉,倒像是低了我爹一个辈分似的,实在委屈了您。”
姨丈闻言一愣,满脸雾水,猜不透这小子是嘲讽还是敷衍,只能赔笑道:“你爹是四品大员,我尊奉他老人家,那还不是应该的?委屈什么?瞧你说的,我求之不得呢!”
“姨丈言重了。”韩皎眼里闪过一抹学霸的光泽,正色道:“往后,咱家为您打点门路,您出钱,咱出力,生意办成,利益对半。毕竟都是亲戚,既然一起做生意,咱就不该分高低贵贱,一律平等平分,您瞧这样合适吗?”
姨丈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万万没想到,韩老爷这一家子穷酸书生性子忽然变了,韩皎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跟他谈利益!
这小子是吃错药了吧!
姨丈彻底傻眼了。
利益对半,那他得少赚多少银子?这就是割他的肉啊!
他想当场拒绝,却又心知不能翻脸。
坦白地说,别家要想找个四品官员当靠山,单是孝敬靠山的银子,就能占去利润的七成,而韩老爷是分文不取,给他们家白干了十多年。
正因如此,姨丈能给出最低的报价,别的商人要是向他这么报价,生意就算抢到手,那也得贴钱。
而如今,韩皎居然张口跟他要“打点费”,一开口就是五成!
“这……这……”姨丈期期艾艾道:“当然没问题,就是咱这生意没几个赚头,怕贤侄看不上啊!”
韩皎摇摇头:“钱多钱少的,是小事,主要是不能总让姨丈低人一等。”
“我……我……”姨丈特别愿意低人一等,换回那一半利润。
韩皎脸色一肃,警告道:“您要是还总这么客气,往后生意上的事儿,咱家绝不插手。”
“别!别……”姨丈都快哭了:“贤侄说得对,咱就平等平分……平等平分……”
韩皎和蔼地露出满意的微笑。
其实这么做,不是为了报复姨丈的忘恩负义,而是韩皎确实缺钱。
没出事以前,还没把这个问题当成大事,韩老爷出事之后,韩皎才发现关键时候,还真需要钱救命。
而大楚这个公务员薪资水平,简直叫人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