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走。
宝玉瞧见,赶忙从床上跳下,追过去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拉回屋子里来,一脚踢上木门,抱起妇人转回床上,只把身子紧紧压住,笑道:“姐姐才进来,怎么就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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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荣待那大小美人走后,心中渐渐安静下来,他躺在床上,闭目调息良久,终于在丹田中凝结出一点点内力,虽然只是细若游丝,却已令他惊喜交集,深知这便是渡过此厄的唯一转机,当下聚精会神地竭力培养,不知又过了多久,那内力终于结聚成一团可以启动的能量,身上也恢复了些许力气,于是坐起盘膝自疗,渐又进入忘我之境。
当世荣重新睁开眼时,只见窗外云镶金边,晚霞满天,却是到了黄昏时分。
稍作内视自检,功力竟已恢复了三成,虽然肺中的那一道剑气仍未能化去,但他心中不再似昨夜那般充满绝望了。
世荣下床,走出屋外,一个清清碧碧的小湖豁现眼前,时下恰有微风,湖水泛出软软滑滑的轻波,细碎的浪声传入耳内,恍似女人低低的絮聒,岸上又有竹篱茅舍,娇桃嫩柳,无不令人心旷神怡。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只觉神清气爽,绕着这藏锦坞走了一圈,并不见半个人影,心中寻思道:“我功力只恢复了三成,就此硬闯出宫去,恐怕还得遭逢凶险,实非上算,这地方已被那些禁卫搜过,暂没什么危险,但若呆在这里疗伤,却没有食物,如何捱得过三、五天?”
盘算了许多,却仍没什么好计较,忽听远处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似有人推开外围篱笆的小竹门,心头一惊,忖道:“难道又有人查到这里来了?”
足尖轻顿,人已轻飘飘地飞上旁边的大柳树,隐于绿柳枝丛之内。
果然从篱笆围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轻缓均匀。世荣从柳丛缝里瞧去,只见茅屋之侧转出一个人来,刀眉凤目、颔蓄短须,头戴碧玉莲冠,外披缕金羽衣,里穿皂布道袍,腰系黄丝绦,胯悬一只绛紫葫芦,足穿净袜麻鞋,却是个神采丰朗的中年道士,正朝着湖边缓步而来。
看见这道人,世荣心里立生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来,暗暗奇道:“宫里怎会有个这样的道人?”
目光落到他胯侧的那只绛紫葫芦,忽想起最近从宫里传出的一个奇闻,说是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神通广大的道士,自称“葫芦道人”为皇上烧铅炼汞,说经解道,短短数月内,便大得信宠,竟被拜为国师,只因如今并无国师实爵,是以朝野并无人去证实。
道人走到湖边,面水而立,只是随随便便地一站,便有那仙风骨道的神韵,此时夕阳已没,淡月天边,微风停止,湖面平滑如镜,更衬得他似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世荣屏息静所气,不敢弄出半点声响,隐觉此道绝非寻常,心中微微诧异:“如是那个被皇上拜为国师的葫芦道人,孤身一个跑到这荒废偏僻的水坞来做什么?”
正在纳闷,忽见湖对面闪过一条人影,双腿交替腾跃,足尖轻点水面,几下起落,便已掠过了小湖,转眼间就到了道人的跟前,周身一袭紧身黑衣,脸上也蒙着皂布,只露出一双精芒闪耀的厉眼,口中似吟似唱:“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朝道人曲膝一跪,恭声道:“属下叩见宇文长老。”
那道人上前扶起,笑道:“圣使不必多礼,教主圣体安康否?”
世荣一听,顿时大惊:“原来这两人皆是白莲教的人,不知黑衣人是‘龙象圣使’还是‘伽蓝圣使’?难怪有这等轻功,而那葫芦道人又是五长老中的哪一个呢?”
继而思道:“白莲教对朝庭素来心怀不轨,如今竟把一个长老混进了宫里,成了皇上信宠的国师,这还了得!说不定要坏我圣门大事哩。”
那黑衣人起身后,也不答道人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只卷轴,高擎道:“长老请接教主圣喻。”
这回轮到道人慌忙跪倒,口中应道:“叩迎教主圣旨。”
世荣心道:“这白莲教可谓大逆不道,教主的手谕竟敢用个‘圣’字。”
听那黑衣人念道:“长老深谋远虑,为吾教大计,弃享清福,孤身犯险,长潜凶地,其志可表,举教铭记,近日南方或许有变,但望伺机应对,一切皆以拟定初衷为准。”
宇文长老待黑衣人念罢,跪接过“圣旨”方直身立起,问道:“教主还有什么吩咐么?”
黑衣人道:“教主说,我中原看似四海升平,其实强敌环伺危机四伏,把这昏君取而代之,已是早晚的事,只不知这大好河山将落入谁人之手罢了。东南沿海倭寇横行成患,西南界外前朝余孽蛰伏,更有南疆诸族养兵备甲近百年,早已蠢蠢欲动,只因有冯左庭镇守昆明,南边才能暂得安宁,但我教中近来得到绝秘消息,有人欲谋冯老将军,放出南疆诸虎,而我教暗中积蓄多年,缺的只是一个契机,如此一来,便可趁乱而起,凭我教中的百万信徒,极乐谷的八万神兵,加上教主的天纵奇材,白莲盛世自是指日可待矣!”
世荣听得冷汗涔涔而下,暗道:“我一直以为这白莲教不过乌合之众,没想到他们竟有谋取天下野心,并已暗地里发展到如厮规模,而我圣门谋刺冯左庭的计划何等严密,却也被他们知晓,还想从中渔利,可恶可恶,看来我圣门对全局的判断,应该重新估算了。”
心中旋又冷笑:“嘿嘿,天意如此,竟教我今夜无意中得知这桩大秘密,你们白莲教的日子,往后定不好过了!”
宇文长老脸露惊喜之色,道:“冯左庭身边猛将如云、高手如林,谁敢去动他?”
黑衣人道:“目前尚未能查出,只知那帮人实力非常强大,绝不可小觑,教中诸尊多以为是南疆猛虎培植的势力。”
宇文长老沉思道:“竟敢谋算笑镇南天冯左庭,只怕这股势力也有些许野心,不可不防啊。”
黑衣人道:“教主希望长老在宫中培植势力,相机配合,一切皆以动摇朝庭的根基为准。”
宇文长老点点头,道:“那狗皇帝昏庸无能,罢贤不用,却喜谄佞,且又荒淫无度,我已收服了他的一个宠妃,授与房中秘术,如今哄得狗皇帝对她百依百顺,日后教主如有什么计策欲施,或可通过此径而行。”
黑衣人闻言大喜,道:“长老真乃不凡,一出手便大有斩获,属下回去,定为长老请功。”
世荣自警道:“这可大大的不妙,妖道所说的宠妃,不知是哪一个?日后我可千万得小心了。”
道人哈哈一笑,捋着美须道:“小小进展,何足挂齿,待我宇文奇他日收拾了狗皇帝,再烦圣使帮忙请功!”
他说这话时气势陡生,竟似风云也为之色变。
黑衣人也笑道:“到那时,也无须属下多事了,教主定自亲为长老庆贺。”
忽问道:“不知长老查出那金、银二卫的来历没有?”
世荣听他们说起四大圣卫,连忙聚神倾听。
道人摇摇头,道:“毫无所获,那金面具不知所居何处,平时极少出现,而那银面具却是终日不离狗皇帝左右,因此也没什么间隙可查。”
黑衣人听了,若有所思道:“这四圣卫是铲除狗皇帝的重大障碍,若连来历都查不明白,那可真的十分棘手。”
世荣心道:“这么说来,这道人至少还查出了铜、铁两卫的来历。”
说到四大圣卫,宇文长老忽道:“还有一件事,昨夜那采花大盗逃进宫里来了。”
黑衣人道:“都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不知现今捉住了没有?”
宇文长老道:“尚未擒获,他曾被铁面具缠住,结果两败俱伤。”
黑衣人大讶道:“听长老说过,那铁面具已练至剑罡境界,竟还拿不下区区一个采花盗?”
世荣心中凛然:“那铁面具伤我的果然是剑罡,无怪如此难以化解。”
宇文长老摇首道:“那采花盗绝非寻常之辈,听说他逃入皇宫前之,一拳击毙了东海龙宫的‘万寿相’田冠……”
黑衣人嘿嘿笑道:“虽然江湖上把田冠的龟甲神通吹得神奇,但若碰见我,恐怕也能一拳送他上西天。”
宇文长老冷冷道:“并非只因如此,今早我又瞧了铁面具身上的伤,几乎可以断定,那采花盗所使的武功,就是那六十年前昙花一现的月华邪功。”
黑衣人身子一震,深深地吸了口气,悚然道:“是与那凤凰涅盘大法并称为两大邪功的月华精要么?长老怎能肯定?”
世荣也是吃了一惊,心道:“我的月华精要当世已没几人识得,而这妖道仅凭着那铁面具所受的伤,就能作此判断,当真有些邪门了。”
道人目遥远方,缓缓而道:“因为当今世上,只怕再没有人似我对月华邪功如此刻骨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