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碧绮绮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惶急过,心中虽然不解,但仍上前将母亲扶起,一行人朝阶梯行去。
“好像越来越冰了……”小钩子颤声道,心神不宁地四下张望。
“小玄……”夭夭忽然低唤了一声。
“嗯?”小玄满面凝重。
“我好像听见……听见有什么在笑……”夭夭犹豫道。
小钩子唬了一跳,惊道:“我还以为只是我的幻觉呢。”
“五姐姐?”小玄轻唤。
“我也听见了。”碧绮绮不动声色道。
“走,一刻都别停。”碧怜怜沉声道,她此时伤势虽重,然修为乃在,隐隐感应到某种极度险恶的威胁正在悄然逼近。
小玄胸口突突直跳,莫明间,一颗心蹦得似要爆裂开来,赫是前所未有地诡异。
他深吸了口气,眸底忽生出一抹连自己都不知晓的邪魅,徐徐亮出神骨剑,脚下缓了一步,落在众人后边。
夭夭不安地回头,怯怯唤道:“小玄,你干嘛走那么慢?”
就在此际,甬道中阴寒乍浓,仿佛连空气都快要冻结。
小玄猛然转身,手中神骨虹般刺出,一剑洞穿了团似有若无的虚影。
只这一瞬,小玄已感应到面对的物事是如此之古老、邪恶与强大,且似曾相识。
前面几人一齐回头,赫见小玄身子离地浮起,目光涣散,正浑浑噩噩地悬空翻转着颠倒着。
碧绮绮飞身折回,双手交抱胸前,曲膝一伏,刹那间一道碧影自身后电掠而出,刺中了虚影,只是同小玄的剑一样,一穿而过。
强烈的危机感迫使她一出手就是最凌厉的杀着,岂知却击了个空。
小玄缓缓落地,闭着眼静静地立着,宛置梦中。
甬道中依旧冰如寒冬,然而虚影已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没出现过。
众人眨眨眼,四下张望。
“你怎么了?”夭夭飞奔过去,抱住他连声急唤。
“小弟?”碧绮绮也唤了一声。
小玄慢慢睁眼,手握神骨,满脸迷惘。
众人疑惑地盯着他。
“你觉得怎样?可有什么不妥?”碧绮绮问。
“我?”小玄心神不定地摸摸身上,又悄自运转真灵察看各处经络气脉,并无发现有何异常,道:“我没事,适才好邪门……”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一切等离开此处再说!”碧怜怜神色凝重,依然不愿多留片刻。
一行人穿过“天地玄黄”四字石阵,从地宫中出来,沐浴着午后的灿烂阳光,个个恍如隔世。
碧绮绮扶着母亲,满脸心疼关切。
“先找个地方稍事歇息,只要能恢复点滴真灵,我便能自行疗伤。”碧怜怜道。
“小弟,这附近可有人少之处?”碧绮绮转头问小玄。
“太华轩虽然清静,但黎姑姑、红叶她们随时会过来,若给撞见便要坏事……”小玄悄忖,踟躇间心中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个适宜疗伤的地方,大家随我来!”
一行人走出竹林,小玄先送夭夭与大宝回屋,然后带碧家母女与小钩子出了太华轩,再从仪真宫外围绕过,往少国师府奔去。
他们各施遁法,远远瞧见巡哨禁卫或零散宫人,便绕行避开,一路躲躲闪闪,终于来到少国师府外,又自僻静处跃入,穿过荷香榭、海棠轩、帐星台及翡翠嶂等处,来到花月渠入口。
小玄见渠头横着小舟,却不见掌梢太监的人影,正合心意,遂领三女上了船,取了桨亲自划船,朝渠深处驶去。
花月渠沿途尽是美景,众人却无心观赏,到了渠道尽头,便匆匆登岸,穿过繁花似锦的玉李林,终于来到玉锦架。
“这里很少人来。”小玄道,引着三女沿梯登上树屋。
“挺安静的,不错。”碧绮绮望望四周,甚是满意。
这时雨儿同露儿听见声音,慌忙从屋里出来相迎。
“你们快去烧茶,我有客人。”小玄吩咐。
雨儿露儿见他带着的三个女子衣饰不同宫人,神貌妖艳冶丽,心中虽然奇怪,却不敢多问,只道同住在府中的那些“神仙”一样,又是从哪里来的仙姑仙姬,赶忙应声去了。
四人进入屋中,便瞧见了窗边那张花枝四垂的竹榻,碧绮绮扶母亲在床沿坐下,对小玄道:“小弟,我现在就助娘亲疗伤,你帮我们护法。”
小玄点点头。
碧绮绮便摘了靴,上床去与母亲面对面地盘膝打坐,两人四掌推出,两两相接,运转真灵徐徐行功。
小玄守在旁边,越看越觉得母女俩神貌极似,恍惚间又似忆起了什么物事,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捉不住。再过一阵,竟然心猿意马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频往碧怜怜身上去,却是体内的阴阳蜱察觉蛊主在旁,作起怪来。
他心头乱跳,初还尝试相抗,以测自己的定力,岂知身上却渐渐烧热起来,眼中的碧怜怜越发妖冶诱人,不禁暗惊,生怕自己抑制不住,赶忙快步走出屋去。
才出门口,便见雨儿露儿各捧漆盘,托着四只碧玉瓯子从廊上过来,遂拦在门外,接过四只瓯子,竟然一气把茶全喝了。
雨儿露儿吃惊地望着他。
小玄用手背试了下嘴角,犹觉心如火燎,有些狼狈道:“你们再去烧些来,嗯,不用快,过些时候再送过来。”
雨儿露儿只好转回廊角再去烧茶,姐妹俩蹲在炉前窃窃私语,露儿道:“我们烧的龙团茶子有这么好喝么?”
雨儿应:“再好喝,这些主子们还不都喝惯的,我瞧少国师今儿有点不对劲……”
露儿压低声道:“那三个仙姑美貌是美貌,只是瞧上去怎么都有点……有点邪气?”
雨儿急竖指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姐妹俩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房内的母女俩行功良久,忽听碧怜怜轻声道:“撤功。”两人各自收回手去。
“娘,你觉得怎么样?”碧绮绮急问。
“还是没多少起色,娘身上原本伤势就重,再给那贱人以恶刑连续折磨,非但把真灵耗光,便是真阴真元也都亏损了许多。”碧怜怜惨然道。
“待孩儿去把那贱人捉来,交与娘亲千刀万剐!”碧绮绮咬牙切齿道。
“那贱人乃玄教弃徒,号称武技、阵法及机关为教中第一,身上又有上古异宝,料与刑天一脉大有瓜葛,绝非易与之辈,要报仇也是日后的事。”碧怜怜摇了下头。
“也是。”碧绮绮应,肃容道:“七绝岭已经生变,须得娘亲即刻回来处置。”
碧怜怜一听,神情立刻凝重起来:“那厮没了?”
“差不多了。”碧绮绮道,“上月中旬,那厮伤病突然恶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元老会闭门商议,皆曰吾军于巨竹谷新败,妖界遣重兵追击,已同吾界势成水火,局势险恶之至,界中不可一日无主。没想那狐狸精竟取出一诏,说是那厮拟定的遗嘱,言诏中立她为后,并主界中诸务,殷、慕两个老东西也跳出来一唱一和。”
“其他长老呢?”碧怜怜蹙眉问。
“沐长老没有表态,卜、申、鲍三位长老则与对方据理力争,说孩儿乃是大妃,自当顺延继位,两边僵持不下,几要火并。是以卜、申、鲍几位长老急着要寻娘亲回去主持大局。我随卜长老潜入巨竹堡中营救娘亲,找到小钩子,方才得知娘亲另为武三绝所劫持。”碧绮绮道。
“两大司祭及几个将军的态度呢?”碧怜怜沉声道。
“闾大司祭尚于闭关之中,无人能见;午十依旧那怪僻性子,对诸事不闻不问。将军们则各有所向,支持孩儿的为数多些。但对方手上有持遗诏,甚是被动。”碧绮绮道。
“那遗诏究竟是真是伪?”碧怜怜问。
“真伪难辨。”碧绮绮顿了下,黯然道:“据几位长老推断,那厮近年深宠狐狸精,遗诏或许非伪。”
“玄冥塔如何了?”碧怜怜抬起眼道。
“双方皆派人于塔外把守,犬牙交错里外数层,不容任何人接近,皆言唯新主方能进入。”碧绮绮答。
“卜长老现于何处?”碧怜怜道。
“他已密会过卜轩司,借其指引,领孩儿与狄三首潜上迷楼,就在这附近,此时还未知晓孩儿已找到娘亲。”碧绮绮应。
“狄三首也来了?那就好办些,我伤势虽重,但只要她在,离开此处应该不难。”碧怜怜稍松了口气。
“那怪物倔犟得很,唯独肯听卜长老的。”碧绮绮着恼道。
“她身手了得,武技冠绝界中,恃才傲物亦无可厚非,肯站在我们这边已值庆幸。”碧怜怜道,忽叹一声:“只是为娘这情形,回去于事何补!”
“娘,我们再试一次,孩儿再过多些真灵与你。”碧绮绮道。
“你修为不高,帮不了多少忙。适才已消耗不少,再强撑下去,只怕要亏了真元。”碧怜怜叹道。
“这可如何是好?”碧绮绮拧眉道,沉吟道:“鲍长老医术高绝,等回七绝岭见到他,自然会有办法。”
碧怜怜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自忧灼,思忖此时这等孱弱,让那些支持已方的长老及将军们知晓,只怕人心动摇,变数激增,叹道:“鲍长老医治伤病自是手到拈来,但也难以即刻恢复娘身上亏损的真灵啊……”
碧绮绮一听,愈是心急如焚,一阵苦思冥想。
碧怜怜水眸一转,忽尔道:“眼前倒是还有一法……”
碧绮绮忙问:“什么办法?”
碧怜怜掠了眼门,轻声道:“就是那个宝贝。”
碧绮绮只疑惑了瞬间,眼睛便即一亮。
母女俩心意相通,加之同修采补之术,皆明男子元阳对她们而言是裨益之物,更况且小玄这种玄阳至宝。
“都传玄狐一脉乃至阳之宝,定然大补之极!”碧绮绮兴奋道,她早已领略过小玄的浇灌,自然深知个中神奇。
“娘那次与你说的无上元阳宝器,指的便是他。”碧怜怜含笑道。
“小弟领我救了娘亲,又恰是玄狐一脉,在这要命关头遇着,定是上苍所赐,我这就去找他进来!”碧绮绮欢喜道。
“然而此事有桩难处。”碧怜怜却道。
“有啥难处?”碧绮绮问。
“此子自恃仙家弟子,之前又为我所擒,心中必定抵触之极。”碧怜怜道。
碧绮绮即道:“不妨,小弟心肠最热,况且我还帮过他,倘若真的不肯,孩儿便去求他,难道他还能忍心拒绝我这做姐姐的么?再不成……”她丽靥透晕,悄声笑道:“咱娘俩略施小术,天底下又有哪个男子把持得住!”
母女俩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