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昏君,便说他是英明神武也丝毫不为过。既是这样,他又为何能容忍寒家不仅占据文官之首,还掌管六部中重中之重的兵部。
说句大不敬的话,寒家在军中本就颇有声威,以寒家如今的地位,若是他们有了不臣之心,大武朝就算不倾覆,恐怕也得伤筋动骨。
赵天南是皇帝,可不是什么乐意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善人,他这样做,自然是有不能称道于外人的原因的。
而林公公,便是这知情人之一。在赵天南身边服侍了二十年且深得赵天南信任,林公公知道太多不能言说的秘密。
一切都只因为,赵天南不是不想,而是他不敢,不敢动寒家。寒家能屹立数百年而不倒,早就已经长成一棵盘根错结的参天大树,百年望族的底蕴,又岂是开国不过二十载尚未根基稳固的大武朝想动就能动的。
更何况……
想起当年那个堪称风华绝代的女子,林公公眼中一黯,将喉中的一声叹息咽下不提。
“听说,湖州……现万荷齐放,祥瑞?”在林公公忆及往事的这段时间,赵天南已经将陈御史挥退,视线触及龙案上堆放的奏折,他似是不经意般突然道。
闻言,林公公敛眼立于赵天南身后,毕恭毕敬地回首道:“回陛下,确有此事,当地百姓都言这是上天认可陛下这二十年来的励精图治,特降祥瑞之兆以昭告天下陛下的圣明,钦天监也道此事确凿。”
虽然陛下说得随意,但以林公公多年来对他的了解却能知道,陛下对件事相当在意。
赵天南没再追问。
林公公垂眼,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赵天南因练武而骨节粗大的双手,此时正紧握成拳,隐隐还有些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现在都仍记得,二十年前湖州城的湖畔,青衣少女在他的诧异中划破眉心,将那粒染血的莲子扔进碧波荡漾的湖里。那粒莲子入水发出“叮咚”一声,随即沉没不见,只在湖面晕染了淡淡一抹绯色。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这粒莲子能换我一次新生,你信吗?”在问及缘由时,她是这样说的。
那时正值黄昏,她站在背光处,夕阳的余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晖,在湖水的碧波荡漾中,她的青丝随风飞扬,眉间之血沁出一颗朱砂,衣袂蹁跹间透出别样的风华与魅惑。
虽然已过去二十年,可她的样子便似镌刻在心一般,无论如何都不曾忘却分毫。
良久,赵天南才似自语又似询问地道:“你说,当初,朕是不是做错了?”
林公公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陛下此时并不需要他的回应,他只是更为恭敬的低了低头。
许是因为想起了很久不曾想起的故人,亦或是立于陛下身后让他不至于太过顾忌会被看穿什么,林公公从来都是古井不波的眼中泛起骤然清冷的光,他嘴角轻轻牵扯,露出淡淡的嘲意。
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