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充当账房先生了,坐在门房里将礼单一一誊写清楚。那些婴孩的鞋帽摇篮自不必说了,礼单上还有不少贵重之物。这些都是顶顶烫手的东西,可千万不能弄错了。
一时间,平安胡同前人来车往,把个小小的院子挤得人都站不开。似乎人人都忘了与这位裴大人的芥蒂,人人都当自己是这位裴大人的知交。夜来灯上,兴致未尽的客人依旧不肯散去,围着桌子觥筹交错猜拳谈笑,眼看这般繁华景致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欢喜模样。
厨房里的人都忙得团团转,往日清闲不已的大厨恨不得长出六只手来。这么多的客人突然而至,他又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只得埋着脑袋煎炸烹煮。荔枝一看这不是个事,作为内院的管事就请示了宋知春,派了两个人到万福楼叫了几幅席面备着,以防又有新客至。
传菜的婆子忽然看见一个眼生的妇人,不禁奇怪道:“你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下颌上有一道怪异疤痕的年青妇人似乎极为局促,畏缩着身子道:“我是万福楼派过来送菜的,我们掌柜的说怕你们人手不够,就叫我们几个留下来帮帮忙。不要你们主家另外给银子,我们掌柜的已经给了!”
传菜的婆子呵呵一笑,丝毫没有起疑道:“你们掌柜的倒是乖觉!”
年青妇人在厨房里帮着择了一会菜,见没人注意了才慢慢直起身子往后院走。路过花厅时,她一眼就瞧见了人群当中那个穿了大红罗地簇金绣半臂的高挑女子。淡施妆容乌鬓微挽,站在那里只是抿嘴微微笑着,也是极为招眼的所在。
妇人眼中便闪过一道阴毒恨意,却加快脚步微佝着身子沿着墙角往里走。
傅百善正与那些夫人太太寒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个穿着布衣的女人直直地往后院走去,心里不免有些奇怪。正要上前去询问一句,身边又围拢过来几位夫人,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一旁侍候的乌梅看到了她的眼色,连忙会意地跟了上去。
厢房里,新来的奶娘和两个婆子正围着妞妞转。小婴孩大概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过了平日休息的时候了还睁着大眼睛不肯入睡。主家宽厚仁义,奶娘自然尽心尽力,就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抱着孩子在怀里拿了一个小拨浪鼓轻摇。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妇人,微微躬着身子道:“前面来了贵客,夫人吩咐几位姐姐把小姐抱出去见见客人。晚上风大,夫人让姐姐们多披一件斗篷!”
奶娘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裴家的人员简单,十来个仆从都是极为相熟的,这个来传话的妇人却是从未见过的。但是她又不敢不听吩咐,就借着给小妞妞穿衣服的时机,暗地里慢慢打量那位妇人,却越看越是生疑。
这妇人不但穿着跟府里不一样,行事还畏畏缩缩半天不肯抬脸看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奶娘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妇人就抬起头来怒斥道:“咱们夫人吩咐下来的话,你一个小小的奶娘竟敢质疑?前院来了尊贵得不得了的大人,夫人吩咐把小姐抱出去让贵人瞧瞧。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推三阻四的,是不想要这份差事了吗?”
奶娘越发觉得奇怪,乡君虽然年轻却是个极爱护孩子的人,这么晚了已经过了孩子入睡的时辰,别说是什么贵人,怕是玉皇大帝来了也不见得会吩咐孩子出去见人。正要反驳时就听外面一声脆喝:“哪里来的疯女人,竟敢冒咱家乡君的名头乱发话?”
奶娘伸头一看不由大喜,来人却是乡君身边的大丫头乌梅。正想诉说缘由时,就见那脸上生了疤痕的女人一个箭步上来,迅捷无比地就将自己怀里的小妞妞抢了过去,一个闪身就往外跑。
屋子里的女人们一时骇得惊叫连连,一击得手的徐玉芝心头得意至极,心道你傅百善今天有多得意,我就叫你明日有多痛苦。她摩挲着着小女婴细嫩的脖颈,冷笑道:“去把后角门打开,要不然我就一把摔死这孩子!”
奶娘脸色骇得煞白,乌梅更是后悔不迭,明知不对还让这女人靠这么近。两人生怕小妞妞被伤到,投鼠忌器之下不敢有大动作连忙退在一边。抱着婴孩襁褓的徐玉芝见状心中更是自得,却是刚一回头笑容就凝结在嘴边。
相隔不过数步的地方迎风而立一个飒飒身影,夜风拂起她大红色的裙角,衬得她手中利箭闪烁出令人心颤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