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敲一次,每次紧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紧不慢再敲十八下,如此反复两遍共计一百零八道,这是因为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钟鸣一百零八响才能尽除人间烦恼。
徐直带着曾闵秀一行人慢慢地走在幽静的寺庙里,远处有清风徐徐梵音渺渺。此时已是春季,寺院掩映在披绿翠山之下,层层叠叠的樱花开得极盛,灿烂到无花能及时便近荼蘼了。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碧色的水面和参差的枝叶上,让人陡生一种接近伤悲的失落。
日本国火山和温泉居多,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许多地区都发现了金山或者银山,如武田家有甲州的黑川、中山两座金山,今川家有安倍梅的岛金山,北条家有伊豆的金山,上杉家有佐渡的鹤子银山。这些矿山里的工人大多是奴隶、战俘,还有少数从其他小国被掳来的土著。
傅百善远远地和伪装成灯笼铺子老马的裴青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们借着陪曾闵秀参拜佛寺,游走了大半个九州,数个有名的矿山也找机会进去寻访了一番,可是却处处踏空。这些地方大多由各处领主派重兵看管,若非有怀良亲王的铭牌和手下的亲信,外人休想接近一步。
在徐直的眼皮底下,裴青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每每借口要验看锻造精钢的石矿,常常亲自下到矿井里探看。随行的通译是怀良亲王的亲信,看多了这些所谓的兵器大师为了炼出一把绝世名器便不顾一切的狂热之态,往往大开方便之门,所以这些矿山裴傅二人才有机会无一遗漏地查看过去。让人失望的是这般细细筛查之下,竟然没有发现一点傅满仓一众人等的踪迹。
寺里的僧人准备了斋饭,因为它不使用鱼贝类和肉类,是只用豆制品、蔬菜和海苔等植物性食品做成的菜肴,所以被称为精进料理。精进二字,是从梵文当中引申而来,意思存善远恶。僧人们认为做菜的最佳境界是由无生有,所以更需要制作功夫和独特的创意,一切都是从心出发,这和禅心是一脉相同的。
今日的午餐是麦饭、油豆腐、裙带菜大酱汤、生蔬菜和加了一点盐的咸萝卜。
徐直连吃了两个月的粗茶淡饭,实在是嘴里淡得出鸟来,用竹筷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烦闷得几乎要骂人。曾闵秀捂着嘴偷笑,却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故意将那散发着怪味的纳豆赶到了徐直的碗里。
徐骄坐在廊下边刨米饭边捶着酸软的腿脚,小声地嘟囔道:“也不知道老马到底要什么样的矿石,这都走了多少座山了,总找不到合乎心意的。别等咱们要回航了他都还没寻到,咱们那些火器不是抓瞎了吗?”
徐直闻言漫不经心地扬眉道:“这些人都有些疯魔性子,传说他们日本国有位大师为锻造一把名刃,费尽心血整整耗时十年才成器。你这才跟着走了两个月,算得了什么?老马一个半残之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偏你这般多话!”
徐骄挪了挪身子,不敢多言。傅百善见状放下碗筷低声道:“等会我陪老马出去吧,反正我也想到那些矿坑里看看,到现在为止已经找了十七个地方,连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
徐骄不好意思地摸了脑袋细语道:“那些地方又脏又乱,你又是个……,还是不要往那些地方钻了。头几回放你跟着去了,回头我就让义父骂了个狗血淋头。放心,你爹的画像我都记得准准的,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亲自去打听。你也莫要心急,只要你爹还活着,就是掘地三尺咱们也能把他找出来!”
偏这回傅百善性子执拗,怎么劝也不听。有仆伇进来禀事,说那位通译和老马已经等在屋子外面了,徐直这才放下手中竹箸勉强点了头。等人出去之后,徐直觑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叹道:“这一路走来,珍哥和老马倒是走得极近啊!”
徐骄正在喝汤,闻言连呛了几下后小心陪笑道:“珍哥性子爽直,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傅百善对外的身份是曾闵秀的护卫,名字唤作宋真。真与珍字同音,赤屿岛上的人就胡乱唤她“真哥”,亲近的人依旧唤她“珍哥”,反正听不出来实意,也就由他们去了。徐骄对傅百善一向持兄妹之礼,时日久了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位义父原先对傅百善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遐思,所以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味的酸意呢!
抬头悄悄望了曾闵秀一眼,就见她依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正要稍稍放下心来,曾闵秀却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徐骄的胸腔立刻象打鼓一样狂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