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二格陪着小意道:“容貌也只能算是清秀,听说家里开了间杂货铺子,手头大方得很,三五时地在府里赏人。且从小就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性情泼辣得很,等闲流氓地痞都不敢惹她。王妃兴许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让她进府好帮衬自己,跟钱侧妃唱对台戏。府里传消息说,两个人已经明争暗斗好几回了,竟没有分出输赢……”
曹二格正在巴巴地说着,就见秦王阴仄仄地望过来一眼,低声冷哼道:“再厉害可有傅百善厉害?那位可是敢一箭射杀倭寇头领的主儿。再有钱,能比傅百善有钱?人家听说修建海防工事差银钱,眼都不眨一下地捐出上万两的粮食。这什么狗屁倒灶的吴姑娘加上她爹娘的全副身家,有没有一万两还是两说!”
这下子曹二格再不敢胡乱吭气儿,说实话这一向时日他总算是看明白了。
最早自家主子对那傅家的百善姑娘只是有些兴趣,正要吩咐人去提亲,人家姑娘大概不乐意做妾,即便是秦王府也不干,收拾包袱转身就出海寻找父亲去了。傅家大老爷过来报信时,王爷还以为是女儿家的推辞,细细一查看后才知道人家真走了,说不稀罕嫁到秦王府当侧妃竟是真的!
所以说吃百样米养百样人呢,敢一气儿捐出家产以充军资的姑娘,敢跟着匪人对干的姑娘,岂是一般人能够消受得起的?曹二格虽不是个完人,却也看得清楚明白,自家主子这回真的动心了。就像那案上的画,那傅姑娘原先只是一副简单白描,搁置在那里也就罢了。她这干脆利落地一走,就好像在主子的心头上浓墨重彩地勾画了一番,任是如何也涂抹不掉了。
秦王自不知他心下转的小九九,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你回去一趟,第一到宫里我母妃那里借她身边积年的嬷嬷到府里,就说王妃病重不能理事,让她帮忙整顿府里的内务。第二把钱侧妃申斥一番,王妃再有错处也轮不到她不尊重。第三让那什么吴姑娘赶紧家去,当我府里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往家里领,年节我回京里时,不想再看见这么个人!”
曹二格暗暗叫苦,想起上回骑快马回京那罪可是受大发了,好歹记得主子爷在气头上,半点不敢露声色地躬身应了。回转身子收拾行李时,咬牙切齿地恨道,这群府里的娘们一天不作一天就不得安生。
京城秦王府的王妃白氏直到吴表妹被塞到马车里,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而且这次更严重。
王爷身边的大太监曹二格脸上虽挂着恭恭敬敬的笑意,眼里却是难以掩饰的厌弃。这能怪她吗?成亲七八年了,王爷进她屋子的次数数都数得出来,没有怀有身孕怎么就成了她一个人的错?
踉踉跄跄地回了内室,白王妃趴在红木单枕车脚软塌上哀哀地哭着。那日母亲过来,说父亲早就在族里寻摸到了一个年轻女孩,是隔房堂叔的外甥女。生父早亡,身边还有一个幼弟要养,长得颇有韵姿,最重要的是此女身后毫无根基,进府之后即便生了孩子也好拿捏。
白王妃禁不住母亲的劝说,最终答应看一眼那个女孩儿。一照面,果然生得千伶百俐,一张嘴更是甜得姐姐长姐姐后,处起事来也毫不拖泥带水,还把府里那个仗着生了燉哥的贱人狠狠收拾了一回。
白王妃正在庆幸终于找到块宝了,就让王爷一巴掌打回原型。宫里的嬷嬷进府时,吴表妹正坐在厅堂上处置事务。她毕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也就没有半分眼色,叫人收去手上的对牌时还闹不清怎么一回事,大声叫嚷着哪里来的大胆奴才,她可是受命于王妃娘娘?
那位宫里的嬷嬷似笑非笑,低低嗤了一句,“心气儿倒是挺高,还真当自己是秦王府的侧妃了?想当娘娘也得有那个命,这事王妃说了不算,正经主子爷说了才算!”
这话让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白王妃听了个正着,当时脸面就臊得几乎要坠落于地,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表妹被拉出去。
那位嬷嬷是景仁宫惠妃身边得用的,看见她来了只是草草施了一个礼,昂着头轻蔑道:“我们娘娘说了,这么大一个王府怎么能让一个不知首尾的外人看顾?王妃要是实在不能胜任,不如趁早自请下堂!”
府里的一干事务全让景仁宫的宫人们接管了,白王妃只得委委屈屈地在房里抱病,而且也不知道这个病得称到什么时候。一屋子嵌螺秞的楠木家具,富丽堂皇地寿山石摆件,织造精美的帷幔,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华美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