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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百善闭着眼感受了一下风向,只能大致判断赤屿岛的位置。她紧抿下唇开始划水,心中企盼老天爷保佑不会出错。身后的曾闵秀不敢大意,连忙挥动手臂紧紧跟随。她折腾了半宿,其实早已是筋疲力尽。但是看着前头那个坚定的身影,根本就不敢叫苦。
人在水里的力量是极其有限的,傅百善其实也很累了。海水的咸腥刺痛着双眼,本来在海里就辨不清方向,手里还拖着这么一个沉重的负担。但是这个关口泄气无异于自杀,尽管她知道自己脚下踩水的力道越来越轻了。
裴青站在赤屿岛北面的最高处,这里荒凉无比到处都是裸露的礁石。此刻天还没有大亮,他也顾不得被岛上巡逻的兵丁发现踪迹,举着单筒了望镜,惶急地在海面上搜寻着傅百善的下落。
他们赶到时,富顺号刚刚拔锚起航。依他对傅百善的了解,那丫头见无人来援,肯定是先跳海自救。可是也不想想,这里是大海,不是广州乡下的小水溪,哪里能轻易做出这种举动。
忽然,在逆光的地方恍惚有两个小黑点,还在不住地晃动。裴青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责骂,扯开身上的外套就往海里冲去。身后气喘吁吁赶来的潘掌柜急得直跳脚,“等等,我已经叫人找船去了!”
然而,那人充耳不闻已经像滚石一样冲进了冰冷的海里。
双臂机械地挥动,傅百善朦胧间感到一阵睡意。她心里明白这是极度糟糕的事情,但是此时无论她咬了几遍舌尖都不管用了,晕沉沉的感觉一阵阵地袭来。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感到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团团围住,一声声叫唤,“珍哥,珍哥……”
是七符哥吗?傅百善混乱地想着,在这个时候怎么会遇见七符哥?
她心里便忽生了极大的委屈,一向坚硬和刚强的外壳不觉融去,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嘴里微弱地呢喃,“七符哥,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你说过要跟我好一辈子的,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我全都当真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裴青抱着怀里的小丫头,心痛得一时无以复加。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脆弱的傅百善,双眼茫然无神,说完这几句话后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小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海水,头发也胡乱纠结在一起。裴青知道这必定是人在海水里泡久了,又乏力过度开始产生短暂的昏迷。
虽然不合时宜,裴青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口的快活。如果不是这般糟糕的境地,自己又怎能听到这丫头心底的真实话语呢?
裴青大力挥动手臂,才发现这丫头竟然将自己和早已昏迷过去的曾闵秀用衣服捆在一起,她竟然宁可昏迷过去也没有将这个累赘的女人丢弃。他不觉苦笑了一声,用手抚触了一下爱人的额头,低喃道:“珍哥,惟愿他日你对我也有一丝怜悯……”
毕竟是体格好得多的男子,又向来熟悉水性,裴青半拥着傅百善,手里胡乱拽拉着曾闵秀身上的绳子,缓缓地向岸边游去。好在此处离岸边终究没有多远,加上天色已经蒙蒙亮,终于看到了黑魆魆的山崖。
等在岸边的潘掌柜连忙淌着水过来,帮忙把曾闵秀扶到一边。
早已累得不行的裴青顾不得检视自己,先把傅百善的四肢细细摸索了一遍,见她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平稳,身上也没有什么外伤,这才终于放下一颗心来。心想这丫头一出一出的,也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欠了她多少债没还,才这般时时牵挂!
潘掌柜草草看了一眼曾闵秀,见她也还有气后才手脚酸软的瘫在地上,低声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是寻常人,你媳妇有不是寻常人。这么黑漆漆的海上,她敢从海船上跳下来,还把曾氏拖在一路。这份本事,我这个大男人都自叹弗如!”
裴青温柔地拂开傅百善脸上的乱发,眼里是不容错认的缱婘缠绵,“我也自叹弗如!”
潘掌柜一边躬着身子絮叨,一边手脚不停地收拾留下的脚印,务必不能让巡逻的岛丁发觉有生人来过这里。
远处忽地响了一声鸟雀叫,那是负责警戒的人传来的信号。潘掌柜猛地站了起来道:“应该是有人过来了,我们快些离开此地。如若让人看见我们此时和徐直的老婆在一起,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绑架她的嫌疑了!”
裴青一愣神,眼中犹有不舍,“再等一会,我要看珍哥醒过来再走……”
潘掌柜回头看了一眼那姑娘,见她眼睫在微微颤动,已经是要清醒的征兆了,连忙走过来拉住裴青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俩慢慢看,不过你这副模样要是让人看到,我们在岛上布置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潘掌柜知道这位上司对傅家姑娘的心思,以为还要苦劝几句,就见裴青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两下噗通一声就栽在了沙地上。骇得他一个箭步窜上前,才惊觉这人浑身滚烫,竟是生生晕了过去。想来刚才竟是强撑着一路将人救起,如今见人安好了心头才松了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