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顺水
掩了房门换去旧衣,曾闵秀脱了袜子光着脚坐在八角雕花松木桌旁,把玩着桌上晶莹华美的猫睛石,油光水润成色甚佳的蜜蜡挂件,绣了龙虎风云际会纹的荷包里还有几块指尖大小的金锞子并银锭,撇嘴道:“没想到这么个粗鲁汉子身上还有这许多看得过眼的东西,真真是暴殄天物!”
徐直拿着帕子正在擦头擦手,从净房出来看到她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揶揄道:“那头蠢驴想来劫色,没想到却被你这个女大王劫了财,不知今晚他醒了之后会不会气得再次晕过去?”
曾闵秀将猫睛石抛在手中,得意地一挑眉毛,“这种货色也配当赤屿岛的三当家,加上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二当家,这岛上的头目可都不怎么样!再说日后你真要当上海盗头子,那我岂不要当个海盗夫人才趁相,如今只不过是拿那蠢人练手罢了!”
徐直闻言哈哈大笑,甩了帕子上前一把拥住女人道:“真是我的贴心肝儿,今日里演得一出好戏。你没看见我们出来时,大当家恨不得当场就将叶麻子给生吞了。他本来还想好好拿捏我,却没想到先在我面前出了个大丑。我再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性子,我俩真是天生的绝配。往日我喜欢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怎么你变成这般泼辣阴狠的样子,我还是觉得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呢?”
曾闵秀抿嘴一笑,心里想如今这才到哪里?要是你知道我的真面目不但凉薄且自私,知道我手里老早就赚了读书人的性命,只怕也要夜夜担心枕边睡的美娇娘是个心狠手辣的母老虎吧!
门外有仆佣敲门,说住在西头的周大夫请来了。
徐直低眉一笑道:“快去床上躺着,你今日受了惊吓恐怕早就落了病根在身上,我让人找了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好歹开几副安神的汤药,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费了这么多的心力?”
曾闵秀捂着嘴连连笑着,趴在桌上一股脑将那些金银宝石收了,宽了外裳扯过被子装作无力半蒙了头。
周大夫进来就见烛火昏暗,纱帐低垂。伸在帐外的一截手臂圆润如同藕节,忙收敛心神不敢再看。他在老家本是一个医治牛羊的郎中,逢了天灾人祸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奔波到了岛上想要立脚。岛上牛马本就少,周大夫就壮着胆子说自己是治人的良医。
大概是岛上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命也生得极贱,遇着风寒头痛之类的倒叫他胡乱开方子治好了几个人。久而久之,口语相传之下竟然能跟那个专治外伤的杨大夫分庭抗礼,周大夫就觉自己的医术大有精进。
在那段雪臂上按了半刻,半瘦的老头捋着胡须道:“太太这是受了大惊吓,大惊则气机紊乱气血失调,使心无所倚神无所归,导致心神不安。惊则气乱心无所倚,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故气乱矣。”
看见那身材高大的男人听得仔细,周大夫心里越发得意卖弄。他来之前早就打听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当家在岛上一向作威作福,陡然来一个美貌妇人他心里还不像猫抓似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妇人被那粗鲁酒汉胁迫威逼,听说挣扎间还见了血,幸得有人听见动静才脱了身,这不是受了惊吓又是什么?
“我先开三副柏子养心汤,这是调理气血的。若是喝下后太太依旧心火偏亢心烦神乱惊悸怔忡,失眠多梦舌红脉数者,就要再加一道朱砂安神汤。”周大夫恋恋不舍地缩回手,又要了笔墨细细开了方子。
徐直送了大夫后站在廊下吩咐人去抓药,明早在灶下煎好再送来。回来时就见女人正拿了帕子一遍一遍地清洗手臂,不由笑道:“这岛上女人少,你到了这里可不就像荤腥掉进了吃素和尚的汤锅里,人人都想要尝一口,即便尝不到,看一眼也是好的!”
曾闵秀听着心里就是一阵火,冷笑道:“难不成日后我在岛上行走,还要自残黥面不成?”
徐直上前扯住她,“生气了?且放宽心,等我在岛上立住脚,你在岛上横着走都没人管你。只是在这之前,你还需忍忍。像今日多有凶险,若非你抢先将叶麻子放倒,恐怕就要吃大亏了!”
曾闵秀一愣,扭头看向男人道:“先前你不是说拿笔银子就走吗?怎么这会子又改主意想留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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