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情暴戾,不堪皇子尊位,连景仁宫的母妃刘姣和时任吏部尚书的外祖刘肃都请旨立下责罚。
饶是应旭自诩大度,也让这些事弄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动用了身边暗自隐藏的人手,大力追查那个侏儒刺客的来历。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查之下真真查到些蛛丝马迹,竟隐隐指向朝中风评甚好的三皇子应昀。
三皇子晋王应昀自幼聪慧过人,诗书琴画无一不是过目不忘,更难得的是此子生性谦和,又生得温润如玉,朝中甚多老派臣子都对他称许不已。随着宫中各位皇子年纪日长,三皇子,不,晋王的拥趸者也不少,呼吁立他为储君的大臣不在少数。
生为皇子,说对那张天下间至尊之位没有想法,那是自欺欺人的话语。往日里对于这位以诗文盛名的三弟,应旭不过是嗤之以鼻。国土千万,琐事更是多如牛毛,是几篇诗文可以弥散的吗?南倭北虏,是几首琴曲可以退却的吗?
真是痴儿说梦!
可怜朝中大臣一味粉饰太平,要以仁德治理天下,妄想像先祖一样恩泽四方万国来朝,只想有一位平和的仁义的君上。却不知如今这位他人眼中以道德典范著称的晋王背地里也着急了,竟向兄长举起了屠刀。
面对费了大力气搜罗来的确凿证据,父皇的态度却是模棱两可的,浑不在意一般,没有申斥没有责罚,只是将晋王身上挂的一个维修弘文馆的职务给撤了,不痛不痒,最后不了了之。
应旭心都凉了,大醉了三天。最后还是外祖刘肃亲自到王府规劝,说这些正是皇帝对他的磨炼,这才让他重振了雄风。是啊,与其在家里唯唯诺诺,不若在外面好好做一番事业。公道自然在人心,朝廷中文官多数站在晋王身边,可是军中武将大都是支持自己的,怎能妄自菲薄呢?
应旭翘起一边的嘴角,玩味地想着——父皇,你心中到底属意于谁呢?
正要睡意朦胧之际,就听见外间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吱呀声,一个微不可闻的脚步踏了过来,应旭透过石青缂丝纱帐隐隐约约地看见的是一个窈窕的身影。那身影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地伸手撩开纱帐,一股清幽沁脾的梅香随即飘散进帷帐之中。
屋角留了一盏祥云瓜枝挂灯,虽然不是很明亮,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模样清秀婉约,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身上只着了一袭水红色的亵衣,因为赤着双脚更显得浑身上下无处不可怜。
应旭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他只记得那女子偎过来时的急切,身子与自己肌肤相接时那股冷冷的滑腻。心下顿时厌弃至极,再也假装睡不下去了,伸脚就将那无处不可怜的女子踹到了床下。
屋子里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早就有所防备的卫士们,曹二格举灯细细查看过后,有些气急败坏地禀道:“王爷,这屋子的净室后面竟然还有个小偏门,我们竟然没有察觉,这女人就是从那儿钻进来的!”
应旭转动着手上的碧玉扳指,冷漠地问道:“是谁派你过来的,要你来干什么?说出来赏你个全尸,说不出来就立时杖毙,拖出去喂狗!”
地上的女子正是徐玉芝,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端坐的男人,事情的发展怎么和自己的构想不一样?面对这样的旖旎风光,男子不应该将她搂入怀中轻怜蜜爱吗?从未像此刻,她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还有那死亡的滋味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不,不,王爷,小女不是故意的,这里本来就是我的睡房,我自小生活在这里,今晚我实在是睡不着,就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了。我只想看看我的屋子,真的,我没有想到床上还睡得有人!”
应旭从眼底瞟了一下,有些好笑地问道:“这么说你是常知县的女儿喽,本王今晚竟然做了恶事,竟然强占了女孩家的闺房,这事情要是传到京里,不知又会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呢?”
徐玉芝牙齿开始打颤,先前那份不顾一切的孤勇此时已经荡然无存,语无伦次地慌乱解释道:“小女是常知县的妻侄女,不是他的女儿。我说得全是实话,我只想回自己的屋子里待着,委实没有想得太多,恳请王爷网开一面……”
曹二格低下身子,抓住徐玉芝尖细的下巴阴笑道:“指量咱们一屋子的人都是傻子呢?先前那索耳莲瓣纹三足香炉里头的百和香,是你悄悄进来点燃的吧?哦,把王爷迷晕了,到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吧?怎么你想生米煮成熟饭,也想进秦王府去捞个妾室当当?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副模样连咱们王府里扫地的丫头都不如……”
众目睽睽之下,徐玉芝一时间羞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