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倒是仪表堂堂,听说还是直隶府的小三元,开年就要下场乡试了,年纪轻轻的倒是极为难得。你不知道他还是大房念祖的同窗,你那大侄子对他可是称许不已!”
傅满仓皱了一下眉头道:“那他家算计我们珍哥的事就算了?”
宋知春想起这件事也是膈应不已,“常知县的夫人倒是极客气,只说纯粹是场误会,说她那外甥女本就心眼如同针尖儿,又一时听岔了,以为要将她偷偷地许于二公子。那丫头情急之下就牛心左性地使出昏招,想将痴傻的二公子推与他人,我家珍哥是正正好撞上了!”
傅满仓不由吡牙,“哄孩子玩呢?要是珍哥眼皮子浅点指定遭道,他家倒是尽想好事,事成了就白得一现成媳妇儿,如今见事泄了就将责任推在那什么外甥女身上。啧!这家人表里不一水太深,咱家好好的珍哥可不是让她跟群内宅妇人斗心眼儿玩的!”
宋知春有些惆怅叹道:“那常柏人才倒是不错,不过有那样一个愚鲁的弟弟,身边还有那样一个心大的表妹,我就知道这常知县家的内宅里头清静不了,哪里还敢轻易往他家去!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吗?听大嫂说兰香的亲事已经差不多要定下了,她和珍哥可是一般的年纪。咱们在这广州青州转了一大圈,都没见着如意的,我是怕再耽搁下去好儿郎都让人挑完了!”
傅满仓挟了一块芙蓉鸡片在嘴里慢悠悠地细嚼,“是你的总归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过这常家的大公子再好,也不能考虑。那场事之后我打听过,好些人都不知道常府还有个痴愚的小儿子,若非此事爆发出来,谁知晓那般慈善的两夫妻会把幼子关在城外庄上不许见人,逢年过节才接回来小住?再不好那也是亲生子,单论此事就可看出这家人急功近利且心性凉薄!”
宋知春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闻言点头道:“是我着相了,这女子嫁人不单是嫁给丈夫,还是嫁与一族!”傅满仓满饮杯中黄酒后挨过去道:“我倒是看中一人,此子昔年在我们家住过三年,现今在青州左卫任六品百户。”
“可是你那日提过的裴青?”宋知春讶然,“你为何会提及他?要知他和珍哥岁数相差甚远!”
“不过差八岁而已,又不是差十八岁。况且依咱家珍哥的性子,自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主意又正的,不找个厉害的人,又有谁能降得住她?靠那些只会苦读作几首歪诗的酸儒书生?”
宋知春笑道:“你就是秀才出身,你侄子也是秀才,你大哥更是进士出身,说起来都是酸腐书生,你这话岂不是把自己都骂了?”
傅满仓一楞眼,“这如何一样,那些书生读过几本论语就敢谈做人,翻过几本春秋就敢指点江山。不理钱谷不辩稼轩,只会忧国忧民清谈而已!相比之下,裴青干的可都是实事,他的军功可是一刀一枪自己挣出来的!”
宋知春本来颇为心动,听到后来心却淡了,“如你所说这裴青千万好就一样不好,就不该是个武官,日后在战场上万一有个闪失,叫我珍哥如何办?”
傅满仓急了,“如你所说,这戍边几十万大军人人都不能娶妻生子了,那谁还去当兵,谁还去守边关抵御北元和倭奴?”
宋知春不耐烦讲大道理,昂头一顿胡搅蛮缠,“谁爱去谁去,反正我珍哥不能嫁这样的人!想当初我们宋家也去戍边,结果一门老少爷们儿连个全尸都末落下,老宋家也彻底绝了户,我怎忍心让我女儿日后遭受如此噬心之痛!”
傅满仓只得闭嘴无语。
这世上有些伤痛历久弥新,当年宋氏一门死得那叫惨烈,平冤昭雪之后朝中派了重臣前来祭拜,赏赐更是象流水一般,可是那些鲜活的生命再不能复返。宋知春拄了额头垂了眼睫道:“我不指望孩儿们能给我带来多大荣光,我只希望他们个个平安,能做自己想做之事就行了!”
这是两人成亲近二十年,第一次为一件事产生这么大的分歧,傅满仓小心地望了她一眼,选了个折中的办法,“不若问问咱闺女的意思,要选读书人干脆就选常柏,咱家厚厚地陪嫁于她,让他们分家出来单过!我就不信他家那个什么表妹还敢过来祸害人?”
见了宋知春脸色稍霁,傅满仓涎颜笑道:“要是选了裴青,咱就让那小子辞了官,跟我们回广州继续做个海商,那小子胆大心细,肯定做得比我还好!到时有了孩儿,不吝男女挑一个姓宋,裴青敢不答应,我就将珍哥留在家里不嫁他。等小五小六长大成亲,也一样挑一个过去承继你大哥二哥的香火。放心吧,咱有三个孩儿呢,老宋家绝不了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