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蓬莱阁的临沧海。当值的店小二叫三良子,是个话唠子,给了他三钱银子什么都跟人说……”
“三良子说那姑娘为人气派出手又极大方,定了最贵的房间不说,每天都让丫头单叫了外头的席面进来,开始他以为是哪户跟家里头闹意气的大家小姐?谁知住了两日后就来了个穿着体面的公子爷,两人在房里头喝了酒过了夜,还打发丫头要了两回热水……”想是知道不雅,李仁贵红了脸打起了结巴。
李氏眉头皱着吩咐赏了茶,李仁贵一气饮了,继续道:“三良子揣测那姑娘应是哪处州府里来的花魁头牌,平日里被男人们吹捧惯了就爱乔张做致。喝的茶都是自家带的信阳毛尖,应该是河南方向过来的,大概是那姐儿爱惜那公子哥的好容貌,就追到京都会情郎来了!”
说到这里,李仁贵迟疑了一下,声量小了三分道:“那三良子迎来送往见过无数人,一双眼晴练得猴精似的。小的又添了三钱银子,说我家少爷最爱听这些乡野艳事。那小子才开口说那公子爷在蓬莱阁总共盘桓了三日,每回都是入夜来天明即去,进出都拿大披风遮了脸,可他瞧着形貌象是前年中了探花披红跨马游过正阳门大街的刘府大公子!”
张夫人听得满面怒红,靠了弹墨果绿漳缎大迎枕一阵急喘,“定是为了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下贱妓子,这刘家才害了我家安姐的性命!”李氏叫碧心拿了二两银子赏了李仁贵,迟疑了一番才说出自己当日送顾嬷嬷一行人后,回城时曾经见到过这个女子,兴许是彰德崔家的姑娘。
张夫人悚然一惊,喃喃道:“彰德崔家,那太子妃不正是崔家的长女吗?难不成她连同刘家来谋害自己的丈夫当朝的太子,好给二皇子腾地方?这理儿也说不通呀?”虽然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两婆媳从这些细枝末节当中影影绰绰地觉察到,这场事后头分明有只翻云覆雨的手。
第二日一大早天气难得晴好,李氏正在廊厅理事,一个婆子急忙奔过来回到:“大爷并二爷一道进来了!”李氏又惊又喜,心道这送信的人应该还在路上,怎么就回来得这么快?而且俩兄弟一个南边一个西边,怎么还碰到了一起回来?一时也没心思理事,草草打发了回事的仆妇,整齐了衣裳快步接了出去。
垂花门下一个身形挺拔,面目清隽却一身路途风尘的男子正含笑望了过来,不是寿宁侯世子郑琰又是谁?李氏一时间欢喜得傻了,两人也是十来年的老夫老妻却一向是聚少离多,又都是沉稳的人有再多的话也习惯压在心底。
徐徐拂面的三月春风里,郑琰大步走了过来,温言道:“我回来了!”
一顿兵荒马乱过后,洗了澡净了面的郑琰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家炕桌边,呼噜呼噜地吃下一大碗连汤带水的酸竹笋牛腩面后才感到人活泛过来。他接过李氏递过来的一盏碧螺春,边喝边和李氏说话。
原来前一向日子接到兵部的加急文书,说皇上要看要近三月的布防图,老侯爷不放心别人干脆叫了自己儿子亲自走一趟。谁知在半路驿站遇到送信的人,才知道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郑琰立马就派了几个亲兵拿了侯府的名帖分头去找郑瑞,竟比李氏的人还要快上一步。
俩兄弟知道亲妹子不明不白地没了,那马抽得直叫飞,前脚到兵部交了堪合后脚就回了侯府,弄得一身像是逃难的。听了李氏细细地讲了前因后果,郑琰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淡,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茶盏放在桌上,抓了李氏的手道:“辛苦你了!”
李氏一瞬间泪如雨下,这些时日的辛苦操劳和惶恐忐忑都化为乌有。她摇头自责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姑,要是我勤些日子去瞧她就好了,兴许还能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小姑也不至于没了性命!”郑家三兄妹年岁相差大,俩兄弟把这个小妹子当女儿疼,因此郑璃没后李氏心头最为内疚。
郑琰牵了李氏的手站在窗前,为她扶了扶头上的鎏金嵌猫睛石的银簪,轻声嗤道:“刘肃想用这般可笑把柄拿捏咱们家给他当垫脚石,却不知自家的把柄早就攥在别人手上。不过是有心算无心罢了,打量把谁都当傻子呢!”
侯府西院,二爷郑瑞双眼圆睁,看着眼前雀跃不已围着自己团团转的高氏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女人就是个傻子,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高氏竟然一点音信都不知道,这心得生得多宽吶!心下却明白高氏这性子说得好听些是单纯直白,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凉薄无情。
幸好府里张夫人不喜欢拿捏媳妇,大嫂也是极宽厚的性子。要是嫁到人多嘴杂规矩大的家里头,就高氏这眼高手低的半吊子性子,不出三月就得让人生吞活剥了。郑瑞倒在花梨木月洞式掐花床上,心头有些羡慕大哥,不管大哥走得多久多远,大嫂都能把侯府打理得妥妥当当。要是日后自己分家单过,高氏能把日子撑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