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的。
除了其他神主皆知的,陨落的那位,难道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神主也已死去?
罪君的迟疑同样短暂,他的身影钻入了海水之中。
幽暗的海水吞没了他们,下一刻,海水中涌起了巨大的旋涡,鲸龙的长吟在海水中震响,波状扩散。
“去哪里?”司命问。
“循着雪蛇的踪迹往前,从下一个出口出去。”宁长久说着,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他后背的伤势有点重,很难迅捷而行,所以对于这次司命的提携,他没有抗拒,任由对方抓着自己自己的手不停穿行。
不远处,有黯淡的光照了下来。
许许多多的雪蛇和雪豹在那里聚集着,而鲸龙长吟之声顿起之时,那些生物开始四散而逃。
临近出口时,宁长久忽然掐尖了喉咙,发出了一道道声波,模仿着鲸龙的长吟之声。
巨大的水声从身后传来,那头体型庞大到难以形容的深海之王如一艘大船,朝着他们的方向撞了过来。
司命恼道:“你在做什么?”
宁长久没有解释,持续地发出这种声音。
无数的水泡从身后喷吐过来,那庞大的黑影已在身后浮现,并且越来越大,它的巨口是真正的,噬人的深渊。
司命立刻运用时间权柄,稍稍减慢了鲸龙的速度,但她的权柄并非完整的,对于越庞大的东西效果就越差,鲸龙撞破权柄之力,冲了过来,宁长久忽地反手握住了司命的手腕,运转命运的权柄,发动了他们可以逃出生天的指令,然后冥冥之中,鲸龙的反应迟钝了些,在他们先一步冲出了那冰穴之后,鲸龙巨大的身体才撞了上来。
鲸龙将这个出口死死地堵住了。
它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生命之一,鳞皮刀剑难入,即使是罪君也很难将其杀死。
司命往那洞渊中看了一眼,这才明白宁长久的用意,但她还是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走。”
宁长久与司命一同涉过了冰川。
冰川之外是一片乱石窟,许许多多的石窟中还冒着火山般的浓烟。
宁长久道:“借缕头发。”
司命秀眉稍蹙,却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斩下了一缕银白的秀发,递给了宁长久。
宁长久接过了秀发,自己也斩下了一缕,他手指动得飞快,将相互的每一根发丝都绑在一起,打一个结,然后扔在了身形所过之处的洞窟中。
司命看懂了,这是类似于扎草人的手段,可以用发丝模拟出他们的气息,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宁长久道:“出去吧。”
司命问:“不在这里藏身了?”
宁长久简洁道:“这里不行,越深越好。”
司命眸子微微眯起。
掠过了这片石窟,又是一片荒废的宅楼,那些毗连的土屋深处,还有一间庙,他们心神会意,一同钻入了这间庙里。
宁长久脚才一落地,一口血压抑许久的血便吐了出来。
他一个趔趄,脚踩过地面的碎草,直接跌在了神像前的草席上。
司命墨袍赤足,轻轻落地。
这间庙屋很是破旧,两侧的铜灯积满了灰尘,上方垂下的灰白帘子遮住了神像的上半身,神像前供奉祭品的木桌也破旧不堪,上面还存放着几个空了的白碗。
“快替我疗伤。”宁长久一边运转着修罗之体缓和伤势,一边催促道。
司命停下了脚步,冷冷道:“我不叫快。”
宁长久微愣,旋即气恼道:“都这个时候了,不要耍小家子气了。”
司命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宁长久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感慨着世事如浮云,嘴上妥协道:“恳请神官大人替在下疗伤。”
司命在他身后盘膝坐下,问道:“你就这么想活下去?”
宁长久道:“谁想死呢?”
司命摇头道:“我能看得出,你有执念,你想要去见一个人。”
宁长久沉默不语。
司命微笑道:“被我说中了?”
宁长久平静道:“倒也不是。”
司命冷笑道:“你以为能骗得过我?”
宁长久如实道:“可能是三个。”
司命微微眯眼,道:“看来你是真的想死了,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与我玩笑?”
宁长久无奈道:“你先治好我的伤。”
司命却不为所动,继续问:“哪三个?”
“师妹,师尊,未婚妻。”宁长久语速很快:“不分先后。”
司命听到了前两个称呼,冷笑道:“禽兽。”
宁长久叹息道:“你先……”
司命打断道:“想来你师妹年纪还小,暂且不算她,你师尊与你未婚妻,你更喜欢哪个?”
宁长久不想废话,毫不犹豫地从桌上取过了一个白碗:“碗底未婚妻,碗口师尊。”
说着他直接一抛。
啪嚓一声,白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宁长久知道心急了,竟连力道都没有控制好。
司命看着地上的碗,轻声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宁长久想起了她们的音容,他闭上眼,轻轻叹息,无奈道:“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我不相信这些。”
“你是在担心她们么?”司命淡然一笑,手按上了宁长久的后背,终于开始为他治愈伤口,她轻声道:“这碎瓷满地,想来不祥之兆应是要应验我身了。”
宁长久这才想起司命的本名是雪瓷。
司命看着他恢复如初的后背,撑着宁长久片刻的恍惚,手捏着一个早已掐好的诀,立刻覆了上去。
“啊……”宁长久痛哼了一声,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司命的手摸了摸他的后背,道:“没什么,只是给你留下了一个神官的官印,到时候你替我解灵契,我替你解官印。”
宁长久沉默片刻,答应了下来。
司命道:“到时候,我还会与你有一场生死对决,你应该祈祷自己可以赢下,否则,我会当着你的面,好好将那个没教养的死丫头,调教得生不如死。”
宁长久道:“胜负皆是明日之事,不要废话了。”
司命嗯了一声,伸出了自己的手。
宁长久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按上了上去,双手交叠。
庙宇之外,聒噪的血鸦之声已遥远地传了过来。
“魄上九宇,魂归九渊,灵契缔结,至死不渝……”
司命的语速也快了许多。
灵契订立的仪式有些简陋。
一只黑鸦却已停在了庙顶之上。
司命念完了仪式稿和誓词,立刻道:“血!”
宁长久立刻抓起黑剑,想要划破自己的掌心,但下一刻,雷光将人与神像照得雪亮,一道狂暴的雷闪掀翻了整个庙宇,雷暴声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罪君的到来,从天而降。
黑鸦其实早已追到了他们。
但罪君偏偏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因为这样才能最好地摧垮他们的斗志。
雷枪之枪扎在被夷为废墟的地上,枪尖所在,恰是先前宁长久与司命的中心点。
两人被迫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窜去。
罪君立在斜插在地的枪上,他的右手已经勾勒出了雏形,等到他彻底复原,这两人便再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了。
宁长久与司命对视了一眼。
仪式的最后,司命必须饮下宁长久的鲜血,他们的灵契才算真正达成。
但罪君此刻立在他们的中央,势必不会让他们靠近彼此了。
宁长久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再有任何地隐藏,心中默问:“准备好了吗?”
剑经之灵点了点头。
宁长久一身杀意尽数收敛,他的瞳孔微微涣散,随后泛起了金色的光。
他的神识一片漆黑,亮起了唯一的光,那个光点是金色的。
那是罪君的所在。
宁长久刺出了这一剑,在刺出这一剑时,他将所有的意念都灌注了其中,以一种哪怕是神主真仙在前,都要被此剑斩为两截的姿态,向着那个唯一的亮点刺了过去。
罪君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危险的征兆。
与此同时,司命也手持黑剑,模仿着一模一样的动作,朝着罪君斩来,混淆他的视听。
罪君右边的袍袖恰好恢复完整,他的双手同时化掌,向着两人拍了过去。
“出剑者,死在了这位神秘存在的手下。”宁长久对于自己的命运做了改变。
罪君也有些困惑,他原本是无法一击杀死宁长久的,但宁长久却偏偏自寻了死路,于是那一剑刺出之后,宁长久似是内伤发作,剑的走向微偏,与罪君错开,罪君的爪子恰好击中他气海的位置,将他的气海击得粉碎。
但死的不是宁长久。
因为出剑者并非他,而是气海中的剑经之灵。
宁长久尚有一线生机。
没有足够的境界支撑算力,罪君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失算了。
血水炸起的同时。佯作出剑的司命动用权柄,令自己回到了三息前的位置——恰好是宁长久的身边。
她用剑挑起了一粒血珠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血珠将整个嘴唇染成了凄艳之色。
灵契立下。
时间与命运的权柄垂直相汇。
它们的交点处,是一个玄之又玄的奇妙领域,其中蕴藏了真正的,命运的无限可能,甚至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时间。
命运的尺度从当下的平面变成了过于与未来连结的立体。
那个交点容纳了宁长久破碎的身体。
交点的另一端,那袭恢复完整的白衣破碎虚空而出,他的伤势尽数愈合,剑经之灵也重新复生。灵犀一动间,修罗神录的八十一式,所有与剑有关的招式像是被饵吸引来的鲤鱼,尽数拥来。
北冥神剑,寒川剑,白子剑,问天寒魄剑,白骨剑,乾坤剑……
十数道典籍相拥而聚,它们有的成为剑柄,有的成为剑镡,再以北冥神剑为骨,钢铁的碎片沿着剑骨拼凑完整,严丝合缝,明亮如镜!
他按住自己的心口,猛地一拔,银辉如沉寂万年的火山,一夕之间冲天而起。
他硬生生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一柄白银之剑。
那是修罗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