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想必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么凶干什么?看把孩子吓的。”薄云崇拍拍沈郅的肩膀。
哪知下一刻,手背上猛地挨了一巴掌,疼得他赶紧缩了手,“来人啊,行刺!”
门外的侍卫探出头,再习以为常的把脑袋缩了回去,皇上的老毛病又犯了!
薄云岫面黑如墨,“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打了你儿子,你该问的不应该是他吗?怎么反过来问朕?”薄云崇撇撇嘴,猛地一拍大腿,“哎呀,难道沈木兮……啧啧啧!”
丁全和从善面面相觑,悄悄的退后几步,瞧好吧,皇上又开始作死了!
果不其然,薄云崇满脸感激的冲到薄云岫跟前,一把握住了薄云岫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
“老二啊,朕知道你用心良苦,原来朕和沈木兮一定有过感天动地的爱情,说不定沈郅就是朕的儿子,感谢你帮朕找了回来,朕一定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说着,薄云崇瞧了一眼沈郅。
这小子一脸哀怨的盯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
可薄云崇是戏精附体,又怎么会就此罢休,“这样吧,明儿朕就把沈木兮接进宫,朕封她为妃,然后……沈郅就是朕的儿子,朕可以传位给他,然后安安心心做朕的太上皇!”
一拍手,薄云崇为自己的奇思妙想而感动,“朕简直就是个天才!好了,就这么办,朕马上去写传位诏书,马上昭告天下!”
薄云岫印堂发黑,目光发狠,真想把皇帝的嘴缝上。
“闹够没有?”薄云岫音色狠戾,周身杀气腾腾。
沈郅喉间滚动,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这样的薄云岫让人看着很害怕,如斯模样,好似要吃人一般。他是真的怕薄云岫忽然掉头,就把自己给吃了。
薄云崇不屑的翻个白眼,“薄云岫,你大爷,就不能附和一下,哄朕高兴点?朕好歹为沈木兮保住了沈郅,若不是朕留他在承宁宫,太后早就把他的头拧下来了!若是如此,你现在进宫,只能来收尸!”
闻言,沈郅下意识的摸着脖子,面色瞬白。
把他的头……拧下来?!
“不必劳烦皇上,这是臣的家务事,臣自己会处理!”说着,薄云岫作势要抱起沈郅。
沈郅惊呼,“我自己可以走!”
“瞧,你这人……”薄云崇满脸嘲讽,“孩子都怕你,还说什么自己会处理?啧啧啧,这叫自欺欺人。还是留在宫里吧,朕一定会待他如珠如宝,你只管让沈木兮进宫来看孩子,朕不是给她个令牌吗,朕……”
“啪”的一声响,令牌被砸在薄云崇的脸上。
丁全赶紧捂住自己的眼,权当没看见。
从善默默的侧开身子,权当自己没注意。
“薄云岫,你大爷!”薄云崇厉喝,“这是朕给沈木兮的,为什么在你手里?”
“与你何干!”薄云岫冷着脸,视线却直勾勾的盯着沈郅,字字如刃,句句狠戾,“你伤了人,以为躲在宫里,有皇上庇护,便能安然无虞?可想过你的母亲,会因你而受到牵连?可想过你身边的其他人,兴许会因为这件事而付出代价?”
沈郅呼吸急促,小小的人儿被吓得缩成一团,如同受惊的小鹿。白日里砸得薄钰满头是血,沈郅已经吓呆了,他的手没沾过血,如今再被薄云岫这么一吼,瞬时红了眼眶,愣是一句解释都说不出来。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大概薄云岫也意识到沈郅是个孩子,并非成年人。
敛眸站直身子,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内心波澜,“本王去看看薄钰!”
薄云崇一愣,“你还没去看过薄钰,就先跑朕这儿来了?哎哎哎,到底哪个是你亲儿子?”
对于某人连珠炮一般的唠叨,薄云岫压根没心思去搭理,太后上回就闹了一场,虽然被他摆平,但太后始终是太后,若是哪日太后连同群臣再闹一通,那便是真的焦头烂额。
“喂,你就这么走了?”薄云崇喊。
丁全赶紧上前,“哎呦妈呀,皇上,您可别再喊了,回头离王殿下再闹一通,您觉得解气,咱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心肝儿都要被吓得稀碎!”
薄云崇觉得无趣,插着腰望着缩成一团的沈郅,“就这么把他留在朕这儿,薄云岫的算盘打得可真好!不过这么看着,这小子身上的臭毛病,倒是跟他很像!”
“皇上,嘴巴也像!”丁全说。
薄云崇眯了眯眼眸,好像是有点……
宫道上,薄云岫脚步沉重。
“王爷,小公子身上有伤,如今正在太医院里歇着。太医说,小公子伤及头部,不宜搬动,所以太后才没有带小公子回长福宫,您看……”
还不等黍离说完,薄云岫冷不丁站住,“春秀呢?”
“春秀性子躁,来接沈公子时听说出了事,闯宫被人拦下,这会押在了天牢里,不过侍卫认出春秀是坐了离王府车辇来的,便也没敢为难。”黍离解释。
“把人带出来,送春风殿去!”薄云岫吩咐。
黍离愕然,“皇上不会答应的。”
“只要让春秀进了春风殿看到沈郅,便由不得皇帝答不答应!”薄云岫太了解春秀的性子,若是沈郅有什么危险,春秀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是!”黍离行礼,“卑职马上去天牢提人。”
薄云岫步履沉稳,进太医院的时候免了太医的行礼。
“小公子吃了药,睡得很安稳,所以太后娘娘便回了长福宫歇息。”太医低低的说,将薄云岫引至薄钰的房门前,“王爷,小公子就在里头,伤势业已稳定,只待明日再细查便罢。”
薄云岫神色凝重,拂袖示意太医退下,顾自推门进去。
进门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压着脚步声,缓步走到了薄钰的床边,漠然驻足。
薄钰的脑门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上隐隐透着殷红血色,可见当时场面有多惨烈。事情成了这副样子,是谁都没想到的,这中间孰对孰错,对于成年人来说并不重要,因为这已经是无法更改的结果。
但对于孩子来说,却是意义深远,弄不好便是一辈子的坎。
沈郅从小缺失父爱,他所有的安全感皆来自于沈木兮。
而薄钰不一样,他是在薄云岫膝下,含着金钥匙出生,自小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兴许是因为这样,薄钰从小没受过挫折,也不曾有过失去,沈郅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威胁,就开始亮出了藏起的爪子。
“爹!”薄钰睁开眼。
薄云岫站在床前,“醒了?觉得如何?”
“爹,你终于肯来看我了!”薄钰红着眼眶,哽咽着盯着他,“我还以为爹不要我了,就算我被人打死,爹也不会再看我一眼。爹……”
薄云岫弯腰为他掖好被角,“好好睡。”
“爹,你就要走了吗?”薄钰伸了手,想抓住父亲。
薄云岫皱眉,快速摁住他,“不要起来,你伤得不轻,太医说要观察观察,明日还得好好诊一诊。”
薄钰终于抓住了父亲的手,仗着自己身上有伤,便死活不肯再松开,“爹,钰儿好疼,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爹,钰儿差点死了……”
“别胡说!”薄云岫是愧疚的,尤其是对上孩子稚嫩的容脸,这眉眼这小嘴真是像极了,“明天太医确诊,若是没什么事,爹再带你回府。”
薄钰流着泪,眼巴巴的望着父亲,“爹,你留下来好不好?钰儿好怕!爹……”
孩子生生哀求,谁都耐不过。
薄钰是薄云岫看着长大的,虽说甚少去关心,可终究是养在自己身边的。还记得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激动的,可激动之余更多的是悲凉。
有些人和东西,你若不去珍惜,便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爹?”薄钰哀求。
薄云岫轻叹,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见着父亲心软,薄钰满心欢喜,不枉费自己挨了这一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黍离急急忙忙的赶来,站在门口张望。
管家来报,说是沈大夫出了事,桓主子要打断沈大夫的胳膊,虽然最后说什么大碍,可……
黍离皱眉,看着王爷关爱小公子的样子,想来心里是有魏侧妃的,思及此处,黍离只好在外头等着! 夜幕垂沉。
有人提心吊胆,有人安然入睡。
有人身心俱伤,有人意得志满。
大半夜的,皇帝在承宁宫里喊了好几回抓刺客。
“皇上,刺客到底在哪?”侍卫垮着脸问。
薄云崇哼哼两声,“到底你是侍卫还是朕是侍卫,这种事还要问朕?”
侍卫,“……”
一晚上闹好几回的“刺客”游戏,皇帝到底要闹哪样?
隔壁偏殿内的春秀,拍拍身边躺着的沈郅,打了个哈欠翻个身,“郅儿没事,继续睡!”
沈郅阖眼,这皇帝真吵。
从善怀中抱剑,和丁全背靠背坐在回廊里,找了个舒适的坐姿继续睡。
皇帝今儿吃了离王的亏,定然是睡不着了,别人睡不着最多自个折腾,然而他们家的皇帝,一不高兴就喜欢折腾侍卫,从善和丁全早就习惯了!
习惯,就好。
寝殿内,又传出薄云崇的惨叫声,“啊啊啊,救命啊……有刺客!”
侍卫们齐刷刷摇头,这回谁都没再理他。
狼,又来了……
太医院内。
薄云岫靠着床柱阖眼歇着,忽然间醒转,竟是一身冷汗,梦里那火光冲天的场景,就像是昨天……那么真实,那么刻骨难忘!
呼吸微促,薄云岫快速冲出房间。
“王爷?”黍离正坐在台阶上,靠着花坛打盹,听得动静当下清醒,疾追薄云岫而去。
天还没亮,这个点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
薄云岫策马直奔回府,发了疯似的往离王府去。
进了门,直奔问夏阁。
沈木兮的房间空空荡荡,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手摸上去,没有半点余温,可见她昨晚根本不在问夏阁。
所以——她走了?
连儿子也不要了吗?
还是如此狠心,当年如此,现在还是这样?
说走就走,什么都可以不要,连半点机会都不给!
“人呢?”薄云岫怒喝,眸若染血。
黍离心头陡沉,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