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枝头,星辰繁点。
吕布从县府走出,回到所驻的营地。他独自在帐内静坐半个时辰,心中烦闷依旧,便走出帐外,选了个僻静位置,透气静心。
夏季的晚风最是凉爽,拂过脸面,丝丝的凉意灌进了整个躯体,舒爽到浑身毛孔都忍不住喷张开来。
清风习习,洒在树木枝叶上的月光透过缝隙,映射出几缕银白。漆黑色的叶影随风起舞,于地面微微摇摆,陆离斑驳。
吕布无心欣赏这大好夜景,他心中想着的是,再有两日,那数万俘虏便要丧命于此。
对于穷凶极恶的鲜卑人,吕布敢下狠手,但要戮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穷苦百姓……
所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甫嵩没有选择让他带兵执刑。
“将军何故在此闷闷不乐?”
几只老鸦飞过,身后传来一道清和嗓音。
吕布回头,拢着双手的戏策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脸上带有笑意。
潩水一战,吕布功不可没,不仅将安排的任务完成得妥妥当当,还跨水擒住了颍川郡内的大渠帅,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往上小挪一步。
所以在戏策看来,立有如此大功,理应高兴才对。
“有什么可高兴的。”吕布自嘲一笑,此番南下的两千骑中,张辽尚幼,宋宪曹性等人又是一帮子莽夫,只会上阵杀敌,很多事情,说了他们也不会明白。
能说上话的,似乎也只有戏策。
吕布往旁挪了位置,戏策也不客气,往前两歩,坐了下来。
两人相邻坐着,却也没有交谈说话,似是各有心事。
一个望着漆黑的远方发怔,一个拢起手看着地上摇曳的树影。
“先生,你救救他们吧。”
缄默许久之后,吕布还是忍不住说了起来。这个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先生,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投降的黄巾军里,最小的士卒还是些瘦骨嶙峋的小娃娃,十岁不到的都能抓出一大把来。就算当年的武安君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也放过了那些十四岁以下的入伍孩童。
可眼下的世家官僚们,居然全都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漏网的漠视心态,着实令人心寒。
以戏策的聪慧头脑,不难猜出吕布口中的‘他们’指得是谁。
“将军,你真拿当我大罗神仙了?”
戏策无奈耸肩,随后似是漠不关心的说着:“个人有个人的命,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哪朝哪代没有冤死的亡灵。”
“先生,你我贫寒出身,就应该可以理解,这些人并不是想要与朝廷作对,而实在是迫于生计,走投无路才入伙的蛾贼,他们是无辜的。”吕布沉着脸色,出言反驳起来。
“无辜?你问问那些世家官吏,他们信不信你这所谓的无辜!”戏策冷笑,他早已看惯了那些世家的伪善嘴脸,“大汉人口千千万,莫说区区几万蛾贼,就是杀他几十万人,又如何?”
有一颗宽仁的心是好事,但一旦过了头,就是愚蠢。
一个要想成就霸业的雄主,靠的不单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还要有极具视野的远略和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杀伐果断,而不是狗屁的妇人之仁。
即便错杀些无辜,又算得了什么。
要想成为人上人,本就应该摒弃一起。
孤家寡人这四个字,可不是白来。
吕布听得哑口无言,久久才叹息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力:“先生,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一只灰斑色的蛤蟆肥胖着身躯,懒懒趴在地面,鼓起腮帮子呱呱聒噪起来。
戏策将手从袖口内伸出,拾起一节木枝,往那蛤蟆背后戳了一下,“那你就努力往前爬,爬到足以扭转这个决定的位置。”
吕布没再搭腔,看着他那神俊脸庞上流露出的失落,戏策心中悠悠叹了口气,没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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