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他一眼,再一眼。押得越多,越舍不得收手。他见过有些人赢得钵满盆盈,而他,却输得分文不剩。
说什么不求回报……
呵,别傻了,上了赌桌的人,哪有一个愿意空着口袋离开?
*
另一辆车上,Nancy望着身侧的男人,毫不掩饰眸中的忧虑之色,“你感觉怎么样?我随行的医生都在休息厅里,一会儿回去让他们给你看看。”
男人的面容轮廓极其温淡,仿佛还卸下些许不必在人前伪装的负担,露出了点点疲惫,“没什么,还撑得住。”
也许是那天她让医生为他注射的药物起了作用,这两天除了后背上的伤在痛,几乎感觉不到其他不适。
“那就好。”Nancy温柔一笑,当观光车停在了属于他们的围场里时,她率先从车上缓步走下来,戴上了太阳帽,“还和以前一样,你来开枪,我来装猎物吗?”
江临带上护具,垂眸专心调试着手里的猎枪,闻言淡淡地丢下一个音节:“嗯。”
Nancy推着藤条编织的小框,站在他身边很近的地方,“有八年没和你一起打猎了,我都会用猎枪了。”
江临扬眉看她,“是吗?”
“是啊。”她莞尔浅笑,“以前你在的时候,他们都争第二,后来你走了,第一之争才变得激烈起来。现在你回来了……估计有很多人暗地里期待你的战果。”
她说完,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江临没有搭话。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觉得自己非赢不可,岂能不勉强?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连唐季迟的实力都没见过,这一战……还真是有几分欠缺把握。
Nancy忽然道:“4点钟方向!”
话音刚落,男人的身体迅速调整,将枪架在了肩上,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
枪口对准了草丛里晃动的暗影,子弹几乎在女人话音落定的一瞬间射了出去。
完美的配合,第一只猎物落网。
Nancy戴着白手套走了上去,看清草丛中奄奄一息的小家伙,眸光微微滞了片刻。
它没有死,男人只是命中了它的后腿,让它动弹不得。
Nancy拎着它放入框篓中,无意瞥见了另一个方向,忙道:“7点!”
又是一声破空而响,她跑过去拨开树叶,月眉轻轻颦了起来。
是一只野生的松鼠,棕灰色的短毛,长长的尾巴,体型比一般松鼠大一些,后腿看上去也更加粗壮有力。
从猎枪里射出的子弹,直直插在它的腿上,松鼠受了惊,正一下下地往外跳着。
Nancy抓住它的脖子,将它收入筐里,目光却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Lenn,你今天的状态不好吗?”
他从来都是一击毙命,怎么今天连开两枪,都还留了它们一口气?
常打猎的人都知道,若是不一枪毙了猎物,遇到某些生性生猛的,它们会垂死挣扎,反扑过来找猎人报仇。
想着,她从腰间的皮套里抽出了短刀。
男人面不改色地放下枪,枪口指着地面,眼角轻抬,余光看了过去,“把刀放下。”
“Lenn?”
“今天不杀生。”
Nancy一怔,“为什么?”
男人若有所思道:“春天是万物生发的季节……杀生不仁。”
说着,他继续往林中探路。
背后陡然传来女人的轻叫:“啊!”
江临立刻警惕的回头,正见那只松鼠跳进没入草丛里,他疾步赶回,执起Nancy的手。
虎口处的伤痕清晰可见,白皙的皮肤上,隐有血色渗出来,他眸色一沉,“被咬了?”
Nancy漂亮的双眉缩成一团,表情看上去异常痛苦,“刚才……一个不慎。”
她专心与他说话,谁想到那只松鼠竟然跳出了筐,还在她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早知道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不过,Nancy抬眼看着身旁的男人,两人距离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冷的薄荷香。他伸手从她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应急的酒精棉和创可贴,眉眼格外认真沉凝地专心帮她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这一幕,竟让她蓦地觉得,其实这个伤口,来得也好。
*
另一边,段子矜推着唐季迟的轮椅,和江南一同走在还算平坦的小径上。
见唐季迟架起枪,江南奇怪地望着枪口所指的方向,“那边有什么吗?”树丛里安安静静的,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
“我只是试试枪。”轮椅上的男人无波无澜地说道。语毕,一枚子弹猛地从枪口迸射出去。丛中立刻传来一声嘶嚎,段子矜一惊,唐季迟已然放下枪,对她微微一笑,“去看看。”
江南亦是惊讶地跟了过去,用树枝拨开草丛,竟发现一只被射中的雉鸡。他回头,只见轮椅上的男人低着头,仔细调整地瞄准镜的距离,好像并不在意这边的动静。
这份不在意,在他眼里便成了一股傲然的胸有成竹。
他的目光里顿时生出由衷地钦佩,“原来唐少爷的枪法这么好。”
这样的枪法,恐怕是真的可以与他堂哥一战了。
唐季迟刚要说什么,却听到了草丛里不寻常的响动。
他的耳朵从小就较旁人更加灵敏,此时微微动了动,脸色倏然惊变,“不好,快回来,草里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