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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谦却不再看他,而是望向元修,道:“那就要看六弟如何取舍了。”
此话让华郡主紧张了起来,问:“你想如何?”
此话说罢,他垂下眸,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还有日后的话。”
元谦牵了牵嘴角,他看得出华郡主的心思,却不愿再多言,只道:“继母难为,继子也不易,你我之间的事,你我心中明白就好,但求郡主日子莫要再提视若己出。”
华郡主气得眼前泛黑,急怒攻心,今日修儿和钰儿皆在,儿女在看着她,即便元谦说得对,也不能是对的,“你装病欺瞒长辈,反怪我没将当成身子康健的儿子那般允你出仕?世上还有这等道理?莫怪人言,继母难为,真乃良言!你非我所出,我待你不薄,反遭了你的猜忌,难不成还真成了我的错?”
“至于颜面,我自有颜面去见元家的列祖列宗,只怕郡主没有,祖宗若知道那些尚未出世便死在你手里的元家血脉,说不定被责问良心的人就是郡主。”
正如同她不再唤他谦儿,他也不再唤她母亲,母慈子孝的戏码不必再演了。
“郡主口口声声说将我视若己出,我倒想问问郡主,如若我一直都是今日这般,文略高你的亲生儿子一筹,武艺未必低于他,你可会允许我在朝中大展抱负,如同允许他在边关一展抱负那般?你不会,你甚至不会允许我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或者不会允许我活到今日,就如同你进了相府后,相府里的姨娘和通房丫头就再无所出那般。你待我不薄,只是因为我体弱多病,对你的儿子没有威胁。你的养育,不过如同养一只金丝雀,华屋锦衣,玉食金汤,费些金银罢了。你博了贤良之名,我却困于金笼,要我感激你?我想你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每日叫你母亲,都让我觉得恶心!”
元谦温雅谦和,与世无争,淡若隐士,二十多年来,在元修和元钰兄妹眼中,他一直如此,从不是此刻这般嘲弄、怨怼、仇恨、压抑之态。
华郡主一愣,元钰转头望来,元修仰头望着城楼。
元谦皱了皱眉头,目光轻嘲,淡淡地道:“视若己出?我很好奇,郡主为何直到此时还能说出这等违心之言来,莫非是违心之言说了二十多年,连自己都信了?”
“母亲?你还知道叫我母亲?这些年来,我将你视若己出,你竟做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有何颜面叫我母亲,有何颜面去见元家的列祖列宗!”华郡主不听那声母亲还好,一听便心头烧怒。
但听元谦问:“这些年来,养育着原配之子,母亲心里不好受吧?”
华郡主听闻此言,怒笑一声,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元谦挑了挑眉,笑问:“元谦?母亲不唤我谦儿了?”
“元谦!”华郡主转头怒望元谦,华髻上的宝簪金钗摇摇欲坠,在晌午的日头下晃出雪寒锋锐的光芒。
“哥!”元钰一能开口便奋力往城楼下探身,高喊元修。
他亲自将华郡主和元钰口中的帕子拔了,随即退开,看样子真要给元修与母亲和胞妹叙旧的时间。
元谦看着两人的样子,笑了笑,“瞧我这记性,六弟虽然今晨才出城,但久在边关不常见娘亲胞妹,母亲和七妹可是念你念得紧,半日不见,想必已颇为想念了,那就叙叙旧吧。”
华郡主和元钰被帕子塞着嘴,口不能言,只能望着城墙下的元修,呜呜急语,忧焚难抑。
元修在城门下,身后是五千西北精骑,面前是巍巍城墙,城墙上站着他的兄长,左右绑着他的母亲和妹妹。
“圣上顾念元修,那就上城门瞧瞧,元修顾念什么。”
那就只能上城门了。
以圣上的城府,他既得了龙武卫的兵权,下一步要做的必是挟太皇太后以令龙武卫,命大军包围华府,将他和晋王的人一同拿下!圣上虽恨不能除了元家,但他会顾念元修,会忌惮三十万西北军,会考虑西北边关的安危,且晋王和他与辽帝暗中结党多年,圣上不可能容忍他和晋王。因此,无论是为己还是为元修,圣上都会将他拿下。
一个默不作声背负昏君之名多年的帝王,一群默不作声地以卑贱的身份生活多年的隐卫,遇到这样的对手,急有何用?
天下错看了圣上,百官轻看了圣上,面对百姓和臣子的辱骂轻看,圣上竟能忍下,二十年来一言不发,只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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