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分兴味,暮青循着步惜欢的目光望去,见马群已驰过御帐,往远处而去。战马奔驰如电,行动颇快,御帐前一晃便过去了,她一时未瞧见有何不对,目光便随着战马一路远去,见马群渐渐绕往御帐对面,风雪遮人眼,马场辽阔,暮青目力难及,只觉马群有些乱,不知出了何事。
元修面色一沉,问:“怎把它赶来了?”
“啥?”鲁大没元修的目力,一时未瞧出来,待马群又奔过来,他才瞪眼张嘴,“啊!”
风雪灌了一嘴,鲁大却没合上。
暮青盯着马群,这才发现马群里空出一块,几匹战马与其中一匹马保持着距离,那马通体雪白,唯两只耳朵和四蹄是黑的,瞧着比马群里的领头马还要神骏。
它被夹在马群里,周围的战马皆与它保持三尺之距,随着马群跑了一圈儿,它似不愿跑了,想出马群,外围的战马速速让开,向前奔的马群便显得有些乱。
一匹枣红马让得慢了,那白马忽然扬蹄,长嘶一声,刺破呼号怒风,盘旋直上,云层似开,日色忽明!那枣红马生生被踢翻滑出,雪溅丈高!
马群受惊乍乱,那白马喷了个响鼻,马尾一甩,昂首出了马群,溜达着去了马场中间的开阔处。
坡上万军起呼声,议论纷纷,皆道好烈的马!
“娘的!”鲁大不顾圣驾在此,开口便骂,转头问那亲兵,“咋回事?咋把它赶来了?”
那亲兵挠挠头,喊冤道:“将军,这不能怪俺,这野马本就是放养的,您挑的战马太多了,大概是马群进来时把它给挤进来的。”
“野马?”步惜欢回身笑问。
“是。”元修回道,“此马乃关外跟回来的,乌尔库勒草原上的野马。”
“既是野马,为何会跟回来?”
顾老将军一笑,回道:“陛下有所不知,军中改良战马,大将军常率将士们在草原上套野马,去年五胡叩关不久,我军与五胡联军战于乌尔库勒草原西野,战后打扫战场,发现了野马群。大将军率将士们将野马群全都套了,唯有此马套不住,此马是那马群的野马王,野马群随军入关,此马便在后头跟着,一路跟了来。因其性子烈,不愿待在马厩,大将军便下令散养在马场。”
“正是。这一年边关战事紧,臣还未来得及驯服此马,惊驾之处,望陛下恕罪。”元修道。
“哦?”步惜欢一笑,望那野马王一眼,抬脚走了过去。
“陛下!”顾老将军惊住,匆匆跟过去,一路喊,“陛下不可靠近此马!此马……”
话未说完,步惜欢已在那白马前三尺停下,保持方才那群战马与它保持的距离。
那马刨开地上的雪,正吃草,眼皮都没抬,便冷淡转了个身,去吃身后的草,把屁股对准步惜欢,顺道踢了踢雪,雪随风扑去后头,步惜欢含笑走开,那雪扑了赶来的顾老将军一脸。
步惜欢保持三尺之距绕了个圈,绕去那马面前,那马刚要吃草,见他来,依旧懒得给眼神,转了个半身,继续找草吃。
步惜欢瞧着那马,笑意渐深,这性子……怎瞧着像一人?
“朕与你行个交易。”他没再去那马面前,倒与那马聊了起来。
那马喷了个响鼻,继续吃它的草。
步惜欢兀自说他的话,“朕今日考校军中骑射,你若助朕一回,朕放你回草原。”
那马吃草的动作微顿,黑色的耳朵动了动。
“不仅放你回去,你的马群朕也一起放了!如何?”
“陛下……”顾老将军抽着嘴角。
“那些马可还在?”步惜欢不管顾老将军要说什么,只问道。
“回陛下,还在。”
“那便派人去清点,一会儿带来马场,今日之后,放归草原!”
元修和顾老将军皆怔,鲁大一脸怒色,好不容易套回来改良战马的,他说放就放?
那马却抬起了头来,看向了步惜欢,步惜欢负手在风雪里笑望它,一人一马对视,天地茫茫只余雪色。
不知多久,忽闻一声长嘶,那马原地踏雪,雪溅起,马已驰出,风雪里那身影如白电烈击,眨眼便在数丈外。
坡上万军惊呼,好快!
方才困在马群里,全没看出此马之速,未曾想竟如此神速!
正惊呼,那马已停住,回头冲步惜欢打了个响鼻,蹄子不耐地踢了踢雪。
步惜欢长笑一声,道:“拿马鞍来!”
远处宫人闻言忙去取马鞍,送来时满脸笑容,恭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神马,陛下竟三言两语便驯服了!不知该赐何名?”
那宫人想,事后放归草原必不可能,不过是匹马,牲畜罢了,何需与它一言九鼎?
步惜欢想,事后要放归草原,赐不赐名都无妨,不过——
他还真想给它取个名字。
他抬眼,望向元修身后立着的白袍少年,笑道:“嗯,就叫……卿卿吧。”